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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贻害朝野。

    ——

    证据确凿。

    满门抄斩。”

    凤冠霞帔的皇夫抖如筛糠,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噩梦。

    崔珣不可置信,他膝行向前,吼道:“陛下是被蒙蔽了!我要进宫面圣!”

    银甲的青年抬枪拦住了这百年世家的主人。

    崔珣牙关发寒,对上了那双如同烈火淬过的眼睛。

    从一开始,就是圈套。

    冷落霖州一系,纵容世家,给他们权柄,看他们将手伸至更高的地方——

    这位年轻的君王,根本就不想和世家联姻。

    她要至高无上的权力,任谁都不能染指的皇权。

    “暴君!暴君!”崔珣再也没有往日的清贵从容,他厉声道,“我崔氏乃是千年大族!门生遍天下!”

    “她以女子之身登基本就为人诟病!她还想要毁了世家的根基——”

    没了声息。

    夜风吹过,几点杏花飞舞,飘落在染血的枪尖。

    王氏。

    郑氏。

    在相同的旨意之下,武威侯李树率领金吾卫,执行了君王的意志。

    澄明的月色落了下来,朱雀大街阒静无声。

    有低低的呜咽之声从哪儿传来。

    帝王的婚礼戛然而止,池暮越过了无生息的身躯,来到大红的喜宴前。

    他垂眸,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是十五年的醉春风,崔家祖地蔚川盛产这样的美酒。

    他一饮而尽,将杯盏倒扣。

    身后忽而响起铁甲铮然之声,玄枪军伏跪在地,恭迎突然驾临的君王。

    今夜本该是朝笙的婚礼,可她一身明黄龙袍,连喜服都未曾换过。

    她走到了池暮的身侧。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的君王抬手,拭去了他脸颊上的血痕。

    “受伤了?”

    “别人的。”

    池暮露出笑来,反握住朝笙的手。

    宛如信徒一般,有“凶神”之名的将军低头,吻在了她的掌心。

    这是他一生的忠诚。

    这是他一生的挚爱。

    第281章 番外 郡主x马奴(平行世界5)

    四月十五,花好月圆。

    太史令劝朝笙在这一日成亲,说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朝笙觉得太史令说得很对,当赏。

    明黄的裙裾逶迤,越过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

    杏花与血都沾染上来,她牵着池暮的手,一道往清谷园外走去。

    狄人退至了祁连山后,世家自这夜之后再也无法高傲。

    恩科已开,天下寒门英才将尽入她彀中。

    她和上一任宿氏的皇帝不同。

    她不需要以卑劣的手段去聚拢自己的权力,不需要以牺牲百姓来换取所谓的安宁,权力由她亲手夺取,拦在她面前的她都会踏平。

    她再也不是许多年前那个被迫和亲殊死一搏的郡主。

    燕朝也不会再有这样的郡主。

    澄明的月色落了下来,银白的、如雪,素裹着寂寂的朱雀大街。

    春夜无声,唯有虫鸣透过窗纱,惊起梦中的震颤。

    朝会。

    低迷许久的大理寺少卿张筠出列,呈上一份详实缜密的奏折。

    崔、王、郑三氏的罪状条条清晰,绝非一夜就能写成。

    绯红官袍的少女声音清越,谁都不知道这份奏折她到底从何时提笔。

    是从君王点头同意“娶夫”的时候?

    从君王贬斥武威侯的时候?

    还是从骠骑将军被弹劾的时候?

    这个曾被迫和亲又杀回洛都的“公主”只是短暂收起了獠牙,她的野心并不输给任何此前任何一个皇帝。

    哪怕她是一个女人。

    他们在张筠的声音中后知后觉,“君王”与“性别”其实毫无关联。

    哪怕是他们所轻视的、“无人敢娶”的张筠,也能摁住他们的命脉。

    当最后一道罪名落定,御座上的君王声音懒散。

    “张卿所言,都听到了吧。”

    “昨夜,崔氏、王氏、郑氏皆已伏诛,诸卿不必忧虑。”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分明是她允诺的大婚,户部、礼部精心筹备了许久,想借此来讨她的欢心,与三姓结下善缘。

    太史令的身形摇摇欲坠,知道自己犯了蠢事。

    然而事情还未结束。

    张筠又呈上一份奏折。

    “崔珣等人狼子野心,跟随者、有异心者亦不在少数,请陛下过目。”

    与这三姓过从甚密的臣子霎时间面如金纸。

    但当朝笙从女官手中接过这一封奏折后,却并未打开。

    裂纸之声在偌大的太极殿响起。

    她松开手。

    碎纸从掌中飘落,上面墨色写就的名字也都化作模糊的碎片。

    有人扑通一声跪下,满头大汗,神情怔愣不可置信。

    “恩科已开,空置的官缺想必很快也会补上来。但在那之前,诸卿得辛苦些时间了。”

    冕旒之下,年轻的君王缓缓露出笑来。

    恩威并施。

    天圣四年,暮春,洛都最顶尖的三个世家从历史的这一页消散,宿朝笙即将成为数百年以来最集权的君主,将一个王朝带至盛世。

    属于她的篇章,此刻才刚刚写下惊心动魄的前几行。

    *

    太史令如履薄冰又当了一段时间差。

    四月底的时候,那位赫赫有名的凶神来了太史局。

    太史令战战兢兢,仔仔细细瞧了一番,没在池暮身后看到那杆雁翎。

    他松了口气。

    “池将军,您要算一个黄道吉日成亲?”

    青年一身明紫官袍,腰间玉带光华莹泽,衬得整个人格外沉静温和。

    他露出个笑来。

    “是,婚期想选在十一月。”

    声音也温尔,同太史令所知道的,那个血洗了清谷园的将军截然不同。

    他的心稍定了定。

    “将军有托,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真是奇也怪哉。

    这尊阎罗似的人物早已加冠,现年二十又四,在洛都,这个年纪还未成亲的少之又少。

    不晓得这位大将军要与谁家闺秀成亲,竟是一点风声都未曾听闻。

    放眼满朝,恐怕只有御座上的那位同他一样不曾动过红鸾了。

    思及朝笙,太史令连忙敛起思绪,再三同池暮保证自己会算出一个上上等的黄道吉日。

    待到太史令拿出了毕生所学求神问鬼,夜观天象之时,君王将他宣入了御书房。

    “朕打算娶一位皇夫。”明黄衣袍的女子声音淡静,“定在十一月。”

    太史令觉得这个月份有些熟悉,不过这并不是关键。

    他两股战战,伏跪在地:“下官……下官不知——”

    天爷啊,洛都又要死人了么?

    这位陛下前两次成亲,都是尸山血海的淌过来的。

    “要一个最好,最圆满的日子。”

    太史令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恭声应是,压下了自己的惶恐。

    起身离去时,他悄悄瞥了眼书案前的君王。

    因在书房,故而穿的是常服。

    往日威严神秘的冕旒下,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