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他喃喃的推开门，走到屋子外，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城市的街道也好、高楼也罢，都被这些霓虹所映亮……哪怕夜幕即将笼罩大地，这里也是彩色而非黑白的。甚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千林堡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绚丽迷人。
事实上这样想的远不止他一个。
街上行走的路人明显比白天更多，大家热闹的谈笑声即使站在二楼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无论是出来避暑也好，买点小吃解馋也罢，人们的表情都显得相当轻松，似乎并不担心黑街势力的骚扰，更别提对战争的担忧了。
“这就是乐园……”丹恩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说道，“我跟你一样，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里的夜景，不过它跟我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的景象简直一模一样。乐园不是一个单纯的名字，而是它所耕耘的土地和人们……以前我觉得这样的世界几乎不可能出现，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你看，我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理由并没有那么难理解，对吧？”
第429章 最后的信徒
……由于丹恩的撤离，朝阳晚了三天才得知群山之地军队出现在王城的消息。
他随即招来薛泉，告知了这一消息。薛泉同样大为意外，按照手头情报对摘星城的判断来说，他们采取守势是合情合理的策略，进攻则是极大不利，特别是在不通知乐园教的情况下，独自对王城发起进攻。
联想起龙久公爵在众多高手保护之下，仍死于繁花神剑梅克法的袭击，薛泉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是他们投效了邪神？”
「先神才不会给他们力量呢！」拾音躺在办公桌上不屑道，「就算他们再怎么祈祷，也不会得到先神的回应，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些蠢货把先神过于靠近引起的异相当作某种启示，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之前出现的邪神神使和李奇昂伯爵，似乎都有两把刷子啊。」
「你不是也有两把刷子吗？一样的道理。」拾音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机缘巧合下，你窃取了因果之神的伟大分支……也就是我，还得到了未谜的一部分权柄，这些跟你是不是先神信徒有什么关系？然而有些人却因此把自己当成了天命之子，希望能进一步得到神明的青睐。」
「万一摘星城也得到了这样的机缘呢？」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总之我想说的是，先神不会被轻易的招来，而且一旦现身人类付出的代价难以估量。既然摘星城还有余力去进攻龙久家族，这个推测就不太可能成真。」
也是……
如果真是整个地区都信了邪神，这种影响力必定会招来邪神降临，届时北边有几个人能活下来都成问题。
“邪神不太可能，倒是一等奇构和后神可以考虑一下。”朝阳说道，这两者都是能改变势力平衡的东西，“我们要是能实时得到王都和群山之地的情报就好了。”
“你想要侦察机队的话，这個不是问题。”薛泉不等他提便主动应诺道，“我去找上级申请一下，明天应该就能调来一支侦察机队。不过飞机只能从空中俯瞰，并不能实地打听细节，在收集情报方面，或许有比飞机更方便的选择。”
“哦，是什么？”
“神明的信徒。”他直言说，“当然不是乐园教的信徒……我的意思是，可可茉奇和隐雾之神应该都有各自的信徒潜藏在王都跟群山之地吧？”
……
被叫来的可可茉奇似乎圆润了些许——虽说神明吃东西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过这种快乐也会反应在他们虚构的躯体上。最近魔法女神几乎一直待在中转站中，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看电影，快乐得看向朝阳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欣赏和喜爱。
“你想让余干什么，直接说吧。只要余能办得到的，都可以满足你。”
朝阳将王都的事情简单说了遍。
“龙久公爵死了？”听完后可可茉也大为震惊，“等下……不对劲，余并没有感觉到万机之神的陨落，按理说神明还活着，就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神眷者，怎么可能让梅克法轻易得手？”
“王城那边我会拜托给隐雾之神去联系，你能联系下群山之地的信徒，问问摘星城的情况吗？”朝阳说道，“消耗的愿力，我会补给你的。”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水占卜消耗不了什么能量。”
可可茉奇打来一盆水，闭上双眼，开始施展魔法。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表情有些意外，眉角还带着一丝失落，“拉洛特.吉尼斯死了。”
谁？
朝阳怔了下才记起这个人来。
一个信奉魔法女神的古老家族，当代家主还是摘星城领主的政务辅佐官，上次可可茉奇水占卜联系的似乎也是他。
“死了？”“嗯，余在他身上留下过魔法印记的，就算他手边没水，也可以回应余的呼唤。”她点点头，“如果一点儿讯息都没有，那他应该是不在人世了。”
说到这里可可茉奇低声笑了笑，“不过以他的地位来说，应该会死得相当安详吧。神明活得越久，这样的情况就越难避免……没关系的，余还可以联系他的孩子，或者其他信徒，你稍等余一下。”
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淡然，朝阳心想。
诚然许多有名有姓的信徒都会死去，可三百年、四百年她并不缺信徒，和如今的情况不同，能叫得出名字的就只剩下那么一两个了……这时候的信徒或许已成了类似于小友的存在。
“怎么死的？”
“不知道……水占卜看不到这一点，你以为所有神明联系信徒的方式都像你那么简单吗？”可可茉奇撇嘴，“也许是寿终就寝，也许是年纪大了，走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高山上温度低，摔倒致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总之……余试着先联系小吉尼斯看看。”
这一次水占卜花了相当长的时间。
盆子里的清水终于荡起了波纹。
“他回应了。”魔法女神睁开眼，“我没有给他印记，所以他得找到水才能回复。”
波纹荡漾得越发激烈，随后凝聚成了一小行鲜红的字样。
「是您吗？求您救救我，女神大人！」
随后字符消失，只在水中留下一抹淡淡的血色。
朝阳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他之前也看对方使用过水占卜，字样都挺正常的……红色文字还是头一回见。
可可茉奇喃喃道，“他找不到水……所以是用血来回答的。”
朝阳立刻意识到，吉尼斯一家人都遇上了麻烦，拉洛特的死恐怕也不是什么意外。
“看来这人行不通，余再换一个。”可可茉奇摇摇头，打算把水倒了重新换新的，朝阳却叫住了她。
“你不去解救他吗？”
“什么？”魔法女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行，这么做一定会亏愿力，何况神明不应该过于接近世人，更不应该轻易干涉他们的命运。你应该知道，我们庇护的是人类这个群体，而非其中的某个人。九百年的时光里，这样的事余已经见得多了……”
“九百年是九百年，现在是现在。”朝阳打断她的话道，“你应该很早以前就认识吉尼斯家族了吧……其他信奉魔法的家族一个个消失，到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而最后一个的意义跟第一个的意义相差无几，如果你现在选择放手，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可可茉奇张了张嘴，没有立刻回答。
“当然……我不是一定非要你去，只是提个建议而已，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他又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你决定去救他的话，乐园教将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我也会以朋友的身份帮你到底。”
可可茉奇沉默片刻后看向朝阳，目光里的怅然消退了几分，接着她伸出手来，“也许余救不下每个祈祷的信徒，但余想查清楚拉洛特是怎么死的。你能帮余一把吗？”
朝阳握住她伸来的手道，“当然，我们今天就出发。”
第430章 急转直下
四个小时后，朝阳、可可茉奇和艾洛蒂三人便已出现在群山以南。蜿蜒的山脊线宛如一道雪白高墙，将大陆一分为二，也将南北的交通线隔绝开来。不过对于飞在空中的三人来说，这道屏障仅仅是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而已。朝阳决定亲自来群山之地一趟并不是心血来潮，在天使能带着自己一日奔袭千里的情况下，千林堡周边地区基本都能在半天内到达，抵近侦察是一个相当方便的选择。
其次如果梅克法等人发生的巨大变化真跟邪神或新神有关，他也可以用灵犀视界锁定源头，这是侦察机难以实现的效果。加上可可茉奇首席信徒的莫名死亡，带上魔法女神还能多一个会飞的帮手。
“哈、哈啾！”在呼啸的冷风中，艾洛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尽管三人都穿上了较为厚实的衣服，但依旧无法完全隔绝高海拔的寒气。而即使在无人的四千米高空，她擦拭鼻子后还是将纸巾小心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一“不卫生”的举动让旁边的魔法女神看得满脸怪异。
朝阳心里忽然一动。
他默念片刻，接着打了個响指，“风。”
刹那间，艾洛蒂和可可茉奇飞扬的头发都垂落下来——周边依旧是狂风大作，但凌冽和寒冷都不复存在，就好像这些风只是温柔的幻影一般。
“这也行？”两人讶异道，“怎么做到的？”
“我试着改变了风的属性……不过没想到它会这么好用。”朝阳回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四周一米范围内刮起的风已是另外一种东西，就像他在海滩遗迹下召唤出来的火焰一样。而这种特殊的风将外界的寒风全部挤了出去，使得神国内只呈现出自身的特性。
「用好不好用来形容先神的权柄，未谜要是能理解你的话一定会被气到吐血。」拾音翻着白眼道，「不过你可别把它当作便捷能力来偷懒，这种力量会引来其他先神的关注，如果把各个世界之间的隔阂想象成屏障的话，它就是削弱屏障的种子。」
我就算想大规模运用也用不起来啊。
他估算了下，这能力消耗愿力的速度是其他能力的好几倍，如果想制造一个能匹配千林堡神国区域的宁风区，估计半个月就能把愿力全烧光。
“简直就跟魔法一样，”可可茉奇颇有些羡慕道。
“如果真有这样的魔法，那它一定叫迷宫魔法。”
至少在这个迷宫中，万事万物都可由神明来定义。
飞跃白雪皑皑的山巅后，群山背面的景象一点点展现在三人面前。据说这片山区一共拥有大小城镇二三十座，有适合耕种的避风谷底，也有矿脉丰富的山崖之都，即使和外界断开联系，亦能够自给自足。过去许多年里，此地都维持着高度自立，冬之国由此得名而来。
可他们却看到了大量烽烟。
没错……那是警告战争来临的烽烟，山顶上有，山脚下也有，细细的黑色烟柱在天空中显得格外显眼。
哪怕是接近山峰最高位置的摘星城方向，也升着同样的烽烟。
天使惊讶道，“这是……群山之地被入侵了？”
从局面来看，似乎是如此，可问题是进入群山的道路就那么两三条，而且全部易守难攻，想要一次性将战火燃遍整个北方几乎是天方夜谭！从时间来判断，三天前联盟军才出现在王城附近，就算龙久家族立刻组织反击，光是拖着大队人马和后勤辎重来到群山脚下就不止三天了！
“靠近看看吧。”朝阳说道。三人向着摘星城飞去，就在双方距离四五公里的时候，一只古怪的飞鸟朝着他们冲来。由于这鸟的路线过于奇怪，加上空中又没有任何遮蔽，所以两千米外朝阳就注意到了这只飞鸟。
他细细打量片刻后发现，那居然是一只仿鸟型机械造物。
“扑翼机？”
艾洛蒂也看出了蹊跷。
它虽然在扑腾翅膀，却没有一点鸟儿的美感，没有头也没有尾，方形的身体下方是三对节肢足，活像是只大虫子。对足向内弯曲，紧紧抱着一个“包裹”。
朝阳虽然很想把它抓过来，看看这种古典扑翼机内部到底是什么结构，但摘星城内冒起的浓烟还是让他决定谨慎行事，“不要让它靠过来。”
“交给我。”天使单手抱住朝阳，另一只手召唤出斩风剑——由愿力凝聚而成的狂风似乎也不受“迷宫设定”影响，顺利朝着机械鸟劈去！
后者像是感应到威胁一般，竟急速变向，似乎想避开这一击。可斩风更快，眨眼间便扫过它的背部，将两片翅膀切得粉碎。
眼看机械鸟即将坠落之际，突然化作一团火球，爆炸激波夹杂着大量碎片向四周扩散开来。尽管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过艾洛蒂还是及时召唤出风墙，挡在自身面前，以免被破片伤到。
机械……会飞行……还能爆炸，这玩意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已算是武器的范畴。
并且它像极了现代的无人机，甚至比传统四轴无人机更加隐蔽。
问题是遥控者又在哪里？
在没有电的世界里发明出可用于实战的遥控无人机，这本身就足够让人震惊的了。
可可茉奇倒是没想那么深入，她只是惊讶于如今连天空也不再安全。
三人面面相觑后，还是朝阳最先反应过来。
“我们先找地方降落，免得又被这种炸弹鸟盯上。”
艾洛蒂带着两人降低高度，贴着山脊飞向摘星城，最后在城市边缘的一座望楼上落下脚来。朝阳看到天空种还有许多之前样式的机械鸟，它们毫无规律的四处盘旋，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只冲下来，在街道或房屋上制造出一起猛烈的爆炸。
摘星城方面也并非单方面在挨打，附近的几条街道上可以看到沙垒和开枪还击的士兵，与他们激烈对射的则是传说中的高峰工业重装骑士。虽说朝阳很早就听闻过王城保卫战的事迹，不过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这种堪比机器人的全覆型重甲士兵，并且从散落在地上遗骸来看，这支部队同样遭受了不小损失。
“居然真的是龙久家的部队……怎么会这样？他们究竟是怎么突破天险关卡的？”可可茉奇面色颇为凝重，她就算再嫌弃联盟军，也绝不希望见到摘星城就此沦陷。何况敌人占据群山后，就能从两个方向同时威胁千林堡，而后者位于无险可守的平原林区地带，战略风险将大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