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 1、进城 《知意》 文/叶闻知 “我从来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你,直到…这个暑假的黄昏……你就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上,不说一句话,冷得像圣洁的月亮。和当时在雨天的教室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一模一样。” ——知意日记8月22日于梧城裴家 炎炎八月,阳光刺透重重山峦,将群山环绕下狭小的黑水村也笼罩在盛暑之下。 陈知意蹲在村口,被晒得如路边蔫蔫的黄桷兰,脚下的黄土地早被烤硬,脚心隔着薄薄的帆布鞋底刚好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远远看,她不到九十斤的身体这么蜷缩成一团,显得比身旁的编织袋还小。 陈知意视线扫过身边背脊略佝的老人,眼底流露哀伤不舍的余光,但持续时间并不长,老人一看过来,就做贼似迅速收了回去。 “吃不吃冰糕,我去小卖部买,买你最喜欢的绿舌头。”老人露出一个笑,抬手看表,“在他们来接你前还有时间。” 老人说话时,知意看到他脸上的汗淌下,流过沟壑纵横的面庞,一直到被晒得通红的脖子上。她摇摇头,沉默。 老人叹息一声,走过去,摸小猫一般抚摸着她的头顶。 “从今天起,到了裴局长家里你要听话,要机灵点,好好表现。” “尤其,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裴局长的恩情,大家都看着呢。从前天开始,你的监护权就从我手里转到了他手上。” “你…你是村里最有潜力的孩子……”老人忽然咳了声,瘦削如骨的身躯猛震好几下。 知意忙拉住他,“武伯伯……” 老人摆摆手,不顾咳红的脸,继续道:“城里的高中比镇上的好太多了,只要你高三这一年在城里好好用功,一定能考个重点大学。” “…到时候我老头子一高兴,说不定这身子骨又回春了呢。” 知意乖乖点头。她早就被做好了思想工作,并且从出生起就曲折的命运也让她能平静面对即将又一次转变的人生。 陈知意是黑水村的孩子,七岁那年,父母在参与修建村里的防洪大坝时,遇上滑坡淹死了。陈家的老人也死得早,陈知意成为孤儿后就被唯一的姑姑收养了,但姑姑家也在生存线的边缘挣扎,且在小表弟出生后自顾不暇。 出于责任,村支书武书记好心地收养了知意直至现在。 武书记是黑水村本地人,从任职起就勤勤恳恳工作,于是也就落下病根,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今年年底,正该武书记六十岁退休养病的时候,但处在高考关键期的知意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幸运的是,年初,市里教育局的裴局长对黑水村展开定点扶贫工作。在接近半年多的交流后,武书记提到了知意,裴局手一挥,只说“事情好办”。但谁都没有想到,他最终的决定是直接收养知意。 “我以为,您能让这丫头去城里当插班生,读个住校都不错了。”武书记惊道。 裴局长只淡笑,“再养一个孩子并不费事。更何况,这姑娘乖巧懂事,我夫人说正好接回来给我们家那小子做榜样。” 对于从小生活在贫困村里的孩子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武书记在告诉知意这个消息时,心却格外沉重。知意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孩子,突然要她去城里生活,或许无异于残忍推开。 知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已经很感恩武伯伯的养育之恩了,也希望他能好好颐养天年。武伯伯还能在退休前帮她安排好下家,她只能是无尽感动。 不论是为了重点大学,还是武伯伯的身体,知意知道,她都得去。她面色安然地等待着,偶尔还有意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不过就是在临别的日子一天天到来时,心底的惶恐和不舍再也不能被假笑强压下去。 但她还得演,绝不能让武伯伯放心不下。 黄昏时分,一辆白色的宝马5系背对着血色的夕阳迎面而来,飞速旋转的轮胎碾过泥地上的青草,扬起灰尘。清亮典雅的车身和朴素的黄土路极不协调。 车停到两人面前,驾驶座的门打开,走下来一位戴眼镜,身着藏青色polo衫的中年男性,看上去约比武书记年轻十几岁,但棱角分明的面庞沉淀出的威严感却要强多了。 看到人,武书记露出平常少有的恭敬姿态,主动弯腰、递手喊着“裴局长好”,还把知意也拉过去叫人。 “劳烦您还亲自来一趟。我带着姑娘赶趟客车就过来就行了。多亏您指导,不到三个月,村口也有客运汽车路过了。” 武书记又说,每一句话都有捧场的意味。裴继峰的确是个能人,年初刚被扶正就被派去扶贫,不到一年就让黑水村有了这么大起色,还能聪明地提出收养知意来营造个人形象。 不管是为了黑水村还是知意,他都要竭心尽力讨好这位领导。 “欸,武书记见外了,我们这四个轮子一跑不就过来了吗?”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女声,宝马车后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走下来一位烫着波浪卷发,穿着格子衬衫,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士。 她还在继续,“您身体不好,怎么能劳烦您奔波呢?” “毕行长也来了?” “今天要来接小姑娘,我还没见过呢,想着也来凑凑热闹好了,就让老裴等到我下班一起来。” 毕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你们等久了,真不好意思,这全赖我。” 毕虹是局长夫人,也是省农村信用社在梧城支行的行长,偶尔陪裴继峰下乡,因此也算熟面孔,还要被尊称一声“毕行长”。 “没有的事儿啊!”毕虹的出现让武书记略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中。知意是女孩,以后最多交流的必然是这位女主人。 他会意,示意知意过去,“这是裴局长的太太,快叫毕行长。” 毕虹的气场和裴继峰旗鼓相当,那双桃花眼似乎有随时看穿人的凌厉。知意与她对视一眼就像被烫到似的,比刚才还要惶恐,“毕行长好。” 毕虹打量着对面的小姑娘,鹅蛋脸,细细的弯眉下是圆润饱满的杏眼,虽然瘦但脸颊有肉,鼻头稍钝,有种小家碧玉的可爱。她的肤色微黄,但不是不是土里土气的黑,配上娇秀的五官,整个人仿佛一旁的黄桷兰花,清丽又顽强。 很有生命力的姑娘,不过就是怯生,如果…是从小有父母宠着……毕虹想着,对女孩的怜悯就多了几分。 她露出一个笑,“叫毕阿姨和裴叔叔就行。” 寒暄一阵,几人便要启程,武书记怕招待不周,想邀几人喝杯茶歇息下却被婉拒。 “开到市区估计还得两个多小时。”裴继峰接过知意的行李袋放进后备箱,又远程打开车门,“趁着天还没黑完,我们得上路了。” “是啊,您先回去休息吧,站也站累了。”毕虹揽过知意,就快把人赶上车了。 钻进车门前,知意回头望向武书记,目光迟迟舍不得移开,情绪彻底泄露。 武书记眼眶忽然就红了,压住哽咽,挥手道:“乖,上路吧孩子。” “嗯。”知意已经带了哭腔,怕自己再看就控制不住,迅速钻进车。 车门最终关闭,点火声响起,车辆启动,武书记的身影不断倒退,在夕阳中越来越渺小。 车内开着空调,空气凉爽,和燥热的外面形成两个世界。但知意无心享受,还埋着头,心不在焉地回应身旁毕虹的每一句问话。 “放点歌吧。”开到半路,裴继峰忽然说道。 也是此时,副驾驶座忽然伸出一只冷白色的手,手指修长而匀称,显现出性感的骨型,手背还能看见突起的青筋,指甲是修过的,几乎和指肉齐平。 食指往中控屏一按,灵动的音乐便回响在车内。 车上还有一个人? 知意瞳孔一震,抬头去看后视镜,镜中竟奇迹般出现了一张熟悉的俊颜。 用“熟悉”一词并不算妥当,因为镜中的少年表情毫无波澜,不对她有任何反应。 也是,二人此前只见过一面,相处时间还不到五分钟。 与少年的冷淡形成对比的是知意,她死静的心又鲜活地跳动起来,连指尖都在发颤,体内的小人反复说着一句话—— 时隔四个多月,她又见到了他。 2、潮湿的秘密 知意记得,那是四月的一个雨天。 她在镇中心校念的高中。这是镇上唯一的高中,但学生并不多,因为凡是稍微重视教育的家长早把孩子往县里送了,而留下来的学生,要么是苦难的留守儿童,要么是成天混日子,毫无学习天赋的差生。 知意是这群学生中的一员,凭借刻苦用功,轻而易举揽下学校第一的名号,也因此得到老师们的喜欢。 但知意的朋友并不多。在这人材平庸的班上,她是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刚上高中那会儿,年级的混子头头威胁她做他小女朋友。知意起先吓得不敢说,任凭摆布了一个多月才被老师察觉到不对劲,最后以混混头子退学收尾。 这件事上,知意是受害者,却遭到了几乎来自所有同学的孤立。平庸的学生嫉妒她的漂亮,以及老师的专宠,敬而远之;混子学生觉得她不好惹,且对她柔弱可怜的姿态不屑一顾。 从此,知意往往是独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宿舍。 她的座位在第一排的靠门的位置,最经常做的事就是下课时,一个人默默趴在桌上写题。 四月雨天,坐落在荒山的小镇狂风大作,沙尘杂质漂浮在空气里,天空浑浊得宛如褐色树皮。 和狂暴的下雨天相匹配的是学校里浮躁的氛围。学生们今天很激动,有人说看到校门口停了好几辆高级的黑色汽车,车身写着“梧城市公务用车”。还有的学生胆子更大,往车窗里瞅,说看到后座放了几十沓新课本、新练习册。 对于一出生就在山里的孩子们而言,城里以及城里的东西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但一切躁乱与知意无关,她还是像往常那样缩在角落写数学题。 教学楼的厕所因为地下水位上升而反水,臭气和走廊上积水一起嚣张地流到教室门口。 知意就在第一排,身前是肮脏的雨水和臭气,身后是聒噪的学生。忽然,教室门被人推开,一张与这脏乱环境毫不相干的面孔出现了。 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高在一米八五往上,面色白净,斜眉微微上挑,鼻梁挺而直,五官却深邃而锋利,仿佛西方的雕刻人像。他穿了件宽松的灰色半拉链卫衣,下身是黑色阔腿卫裤。 普通的搭配,但他穿上去就是比班上的男生要亮眼许多。 首先是衣物质感很好,一看就价格不菲。其次是男生面庞英俊,身材高挑,能把单调的衣服也撑得有型。 现在是自习课,没有老师。或许是出于礼貌,男生朝门口的知意问:“请问,能进来吗?” 嗓音低沉而清冽,如澄澈的凉水灌到了知意喉间。她瑟缩一下,结巴道:“可…可以。” 在知意愣神时,男生已经完全推开门,大大方方走了进来,将手上抱着的一堆新练习本放到讲台上。 教室在瞬间像炸开了锅,无数双眼睛同时盯在这个出类拔萃的少年身上,毫无疑问,他是暗淡群星中的明月。沸腾的人声中最清晰,重复也最多的是“我靠,好帅啊!” 整个过程中,男生只埋头数着练习册,神色冷淡而平静,要脸上多挤出一丝表情都显得困难。就像是早习惯了别人对他外表的夸赞,甚至对这类吵闹深感厌烦。 知意也被男生惊艳到了。但和班上同学直勾勾的眼神、嚣张的叫声不同,她仅是埋头做作业时,用余光偷偷去打量他。 知意习惯在人群中,最大程度压低自己的欲望。 两分钟过去,男生清点好练习本的数量,走下讲台,几乎都没正眼看过台下。就在他开门离去之前,他忽然对埋在作业里的知意说:“麻烦待会儿跟老师说下,高二年级一百二十本新练习册已经全部送过来了,可以么?” 知意的心思早不在题上了,在他走到她面前时心就已然如小鹿乱撞。再次听到他声音,她仿佛又被细细的电流电到。 她不敢看他,头像是长在了桌子上,“哦…好。” 就在知意以为男生要离开时,她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他的脊背。男生蹲了下来,然后起身将一支笔放到了她的桌上。 “掉了。” 知意这才发现笔袋里的中性笔不知何时滚到了地上。 地面被雨浸湿了,那么脏,笔也一定脏了。 “谢……”知意反应过来,但刚说出一个字,面前却早已一片空空,唯有冷风不停敲打教室门的声音。 日子又趋于平静。那耀眼的少年在同学口中也仅存活了两三天便又被新来的体育老师所替代。 知意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心底多了一个潮湿的秘密,每逢灰色的下雨天就像蛇一样钻到她身体,留下轻微酥麻的咬痕。 她偶尔会对着那支中性笔出神,但没有奢侈或者宏大的愿望,也并不期待能再遇见他。 因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他绝不属于这座荒山小镇。 听不清歌词的粤语歌还在车内回荡。那男生双手交叉在胸前,随意地靠在车背,借着窗外的光线,能看清他线条利落,棱角分明的侧颜轮廓。 “卓儿,还有印象吗,上次你来也走的这条路。”毕虹挑起话题,在跟谁说话不言而喻,“当然,那次可不是不让你过清明假,我们也知道你竞赛集训辛苦,只是想着让你下乡跟着你爸多长长见识。” 男生微偏过头,喉结滚动,敷衍地回了句哦,在母亲面前并没有太多规矩。 “看他集训训出了什么结果。”裴继峰训道,“这次物理竞赛不也还是只能和人并列省一么?” “还好期末拿了市上第一,不然啊,小心,你剩下这十天假期可没法放松呢,裴予卓。”毕虹附和。 “好、好,知道了。”对于这个话题,男生显而易见不耐烦了,双手揣进衣兜里,将头转到窗边。 裴予卓。 知意默念着这三个字,偷偷去看他背影,他似乎承担着不少来自父母的压力、责备。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优秀与洒脱。她的心底忽然酸涩,原来,他果然这样遥不可及。 3、找他 知意来到裴家已经三天。 裴家位于梧城西区,是市政府等主要机关单位的分布地,也是重点文教区。裴家是一套双层电梯公寓,就买在梧城二中附近,小区绿化丰富,安保严格,居民基本是干部、教授和公务员等。 裴继峰有关节病,爬楼不便,和毕虹睡一楼的卧房。二楼还有三个房间,两间分别是裴予卓的卧室和书房,剩下那间最小的原本是裴予卓的储物室,现在成了知意的卧室。 尽管住在同一平层,知意几乎没和裴予卓说过话,寥寥几次的见面也仅限于每天晚上她没关卧室门,看到他上楼回房的背影。 从毕阿姨口中,知意得知从放暑假起裴予卓就在学校参加封闭式集训。裴家来接她那天,也正是要接裴予卓回家的日子,所以他才会也出现在车上。 暑假最后的十天,裴予卓终于得以放飞自我。 就像是和严厉的母亲唱反调一样,他每天白天都出门,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夏天太阳烈,他不打伞,抓个棒球帽就走,穿的也随意,但却总透出慵懒中的精致感。一看就是城里富养出来的少爷。 毕虹也会有意无意针对儿子。在知意进门后,她毫不掩饰对知意的关心,饭桌上只给知意夹菜,高调地给知意买各种裙子、小零食,似乎想让他产生危机感。 但裴予卓的反应是不屑,对于家里“新母女”的相亲相爱都懒得投去一个眼神,甚至把知意也归为和母亲同一战线的无趣乖乖女。 知意惶恐地承接着毕阿姨的慷慨,她高兴不起来。知意看得出,毕虹对她好只是因为裴予卓太过冷淡。这份“好”太不纯粹,仅是占有欲强的母亲想要获得儿子关注的一点手段。 毕虹在乎的只有裴予卓。 晚上十点,知意在房间预习功课时,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她的房门没有关死,透过狭窄的缝隙,可以看到某个拎着篮球网兜的高挑身影。他的衣服又被汗浸湿了,白色T恤变成透明,贴在背上隐约可见坚实的肩部肌肉,背脊中央的线条长且笔直,浅浅的沟壑分外性感。 裴予卓进房间又拿了条浴巾出来,走向二楼的卫生间。 浴室传出水声,在水流声中,重金属乐的敲击声隐隐可以透过门散播出来。他放的声音不大,只是她格外注意而已。 每次洗澡,他都会放类似的英文摇滚乐。 裴予卓不在家时,知意会向他没关死的房间里张望一眼,里面是灰色的内饰,布局整洁,他的爱好似乎不少,墙壁上挂着各类帽子、挎包、腰带等配件,还有黑人篮球明星和摇滚乐队的海报。 许久,音乐声关闭,水声也逐渐停止。 知意看着桌上的空水杯,手指不住颤抖,静谧的房间能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响。是即将付出某种行动的激动、冲动。 在浴室门被拉开的瞬间,知意拿起杯子,大步走出房门。 裴予卓穿的是灰色的棉质睡衣,T恤、短裤。刚洗完澡,他的脸是湿润的,在冒热气,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二楼的饮水机就在楼梯口。 知意往前走,正和裴予卓迎面相遇。他看到了她,但眼睛是淡漠的,没有一丝要打招呼的信号,二人擦身而过,便如风一般消逝。 背对他的瞬间,知意头就垂了下来,再也掩饰不住难过。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衣,蓝色系,胸口还有可爱的蝴蝶结,是毕虹新给她买的,还笑着夸这条裙子把她衬得格外漂亮。 房门终于被关上,传来“砰”的一声。 毕虹向来注重保持身材,会在晚饭后带知意出去散步消食。小区出门就是学校,沿街有不少文具店、精品店、书店等商店。 经过时,毕虹拉知意进了一家日式文具店,“要开学了,给自己添置一点新文具吧,就当阿姨送你的礼物。” 知意受宠若惊,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便签纸、收纳、圆珠笔等,一时不敢下手。毕虹拿起一个粉色的荧光笔给知意,“做笔记是不是可以用到?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个颜色吧?” 知意从没用过,拿过来在试色纸上小心翼翼勾勒着。 “不用这么紧张,随便画就行。”毕虹笑道,“可惜卓儿对文具不感兴趣,都让我没有发挥的余地。” 不一会儿,知意手上的采购篮放满了东西,但几乎都是毕虹挑的,临结账时,毕虹不好意思地说:“就像是给我买文具似的,知意,你自己去挑一个喜欢的吧。” 知意觉得能有人给自己买东西就很难得了,所以刚才一直不好意思拒绝毕阿姨的热情。 “没关系阿姨,已经够多了。” “乖,没事儿,再去选一个,阿姨的话都不听了?” 她只好妥协,走到笔记本的展台边看了好久,最终在一堆鲜艳中拿了一个带锁的日记本,是低调的灰色,就像隐蔽的心事。 “有秘密?”背后忽然传来毕虹的问句。 知意的手抖了一下。 “吓成这样?”毕虹爽朗地笑了,夺过日记本走向收银台,“走吧。” 开学的前一天,下午钟点工买好菜上门,准备做晚餐时,毕虹忽然把知意叫到跟前。 “知意,裴予卓今天好像没带手机,打不通,你能帮阿姨去叫他回家吃晚饭吗?他一般都在旁边的二中打篮球,你直接走过去找他就行。 “正好二中也是你以后的学校,熟悉一下也好。” 知意有印象,她来裴家起就没见过裴予卓在家里规规矩矩吃上一顿晚餐,想来是毕阿姨看不过去了。 事实的确如知意所想,毕虹解释:“明天就开学了,这小子一天到晚还在外晃悠,这像什么话!今天必须把他叫回来。” “还是知意乖。阿姨相信,现在有你在家,有你做榜样影响他,那小子一定会有所转变的。” 知意顿觉压力山大,她都不敢和他说话,怎么去影响他呢?同时,敏感的心如细毛般拨弄着知意,裴家愿意收养她,就是想让她去帮忙矫正这位散漫少爷吗? 这是自来到城里后,知意第一次单独出门。 面对梧城高入云端的CBD大楼,街上时髦的路人,知意总觉得自己像异类,有想要逃开的冲动。 房间里,知意翻开衣柜,在毕虹给她买几件新衣服里挑了一条白色连衣裙,为了配裙子,还专程梳了一个低马尾。 临出门,羞怯的少女心作祟,知意又跑回房间,把平时舍不得戴的一对苹果绿发卡夹到了鬓两边。 4、篮球场 知意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梧城二中,学校在假期是开放的,她又一副好学生脸,门卫压根没想拦她。 但进了校,知意就糊涂了。二中占地面积约三百多亩,教学楼、图书楼、艺术楼鳞次栉比排列着。知意见过规模最大的学校就是仅有一栋教学楼的镇中心校了,看到二中,一下子哪还分得清东西南北。现在学校里人又少,找不到问路的。 没法,知意只好寻着指示牌一步一步找。 转了十几分钟,从教学楼背后绕到操场,大约两百米远的位置,知意才隔着绿茵草坪看到远处的篮球架。 看到目标,知意又从惊喜转为紧张,已在为下一步烦忧了。 知意深呼口气,慢慢走到篮球场外围,视野中果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在球场中间,裴予卓正和两个个子同样一米八几的男生较量着。他投篮,另两位挡人。 原来,他打球的身姿也这样潇洒。 知意目不转睛看着,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笑。不过,当她视线下移时,嘴角的弧度马上消失不见。 阳光粼粼的篮球架下,还坐着一位绑着蓬松高马尾的女生。她穿了条polo领黑色运动连衣裙,配老爹鞋和白袜,胸前还斜挎了一个红色腰包,看上去大方又贵气。 还能坐这么近围观,应该和场上的人交情不浅。 联想到那晚的自己,知意喉咙有些发苦。但想到有任务,她还是慢慢移步过去。 光零零的球场突然冒了个人出来是很突兀的,球架下的女生没多久就注意了过来。 知意一下就看到了她靓丽的五官,和第一次看到裴予卓的那种惊艳感如出一辙。强烈的对比下,知意觉得难为情,想遮住自己,但还是避免不了女生探测的目光。 知道躲不开,知意朝她招手。 女生一边用食指指自己,一边起身走来,问:“你…找我?”她比知意高了大半个头,说话时看到知意头上的苹果绿发卡,当场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高饱和度的绿色,衬得这身白裙都土了。 知意下意识用手去遮头发,瞥着远处几缕身影,好几秒才说:“请问…可以帮忙叫一下裴予卓吗?” “找谁?你说?”女生更震惊了,似乎根本不觉得这个土里土气的女生能和裴予卓扯上关系,“你找裴予卓?” 在女生出乎本能的惊叫中,知意更窘了,“呃…是,你…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可以啊。”好一会儿,女生回道。她脸上的震惊没有散去,又多了几分看戏的意味,“跟我过来吧。” 球场上,女生一句“裴予卓,有人找你”后,激战的三个男生同时停下,看了过来。 裴予卓穿了一套红色篮球服,绑了黑色发带,发尖挂着密密的汗珠,本就优秀的眉骨在阳光下更为深邃立体。看到知意,他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平静,“干什么?” 只能是问知意。这么多天来,他对知意说的第一句话。 也就是说,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只是并不觉得需要和她交流而已。 想着,知意有些难过,嗡嗡响的大脑屏蔽掉全场的震惊,小声道:“阿姨叫你回家吃饭。” 沉默一两秒后,裴予卓淡淡发出一声“不用管”,随即转身,拍着球回到球架边。 有男生“噗”的笑出来,“妹子你撞枪口了,卓哥最讨厌别人打扰他打球了!” 那女生也笑,跟上男生们的脚步,“哥,你教我投篮呐!” 时间流逝,太阳逐渐降落至地平线,天边泛起紫红色的晚霞。地面上还倒映着男生们你来我往的黑影,空气中是篮球砸地的砰砰声,激战的嘶吼声。 知意站在角落,却无心欣赏这场精彩的篮球决斗,满被焦灼占据。 她是质朴的农村孩子,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努力做到。没能把裴予卓叫回家,她不敢回去,怕毕阿姨怪她没用。 焦灼同时,知意又苦涩起来。意外和他重逢,现在还能这么近地看着他,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是因为发现了他冷漠的真相,还是贪心想更近一步?还是…那个洋气的女孩子? 越想,知意越觉得眼睛又酸又涨,忍不住用手去揉。 另一边,裴予卓正突破防线强上篮,落地后,他忽然回头,夕阳下深邃的黑眸和知意对个正着。 又过去十几分钟,知意站累了,不仅脚累,似乎心也累。她打算不再熬,要认命回去了。就在此时,却徐徐传来一阵篮球拍地声、说话声,越来越近。 是裴予卓和他的朋友们。 “今晚你还真要回去吃饭?” “啊,看来那新开的湘菜馆只能下次再去了。”又是那个熟悉娇俏的女声。 裴予卓只嗯了一声,似乎并不觉得错过湘菜有多遗憾。 三人从知意身旁经过,逐渐落下一米多的距离。 怎么就休战了?知意愣住。 裴予卓忽然回头,一手插兜,另一手还扛着件黑色的耐克防晒服在肩上。夕阳将他本就高挑的身影拉得更长,覆盖住原地的知意。 他唇缝吐出一句:“不走?” 裴予卓身边那位戴眼镜的男生也朝知意友善搭讪:“一起回去吧,刚才让你等久了,真不好意思。” “予卓哥,这就是裴叔叔收养的那个乡下人吧!”又是那女生的声音。 “赵书影,怎么说话的你!”眼镜男生率先训道。 “怎么啦!”赵书影俨然是被宠坏的大小姐,被训后依旧理直气壮,“我就随便问问而已啊!我在想,还好上面没叫妈妈也去收养人,家里咱俩占的地方都够多了,哪里还有地方分呢!” 男生无奈,威胁道:“小心,下次我不带你出来。” 赵书影偷瞄了眼裴予卓,脸红红的,嚷道:“赵文彬,你!” 赵文彬被吵得头大,举手投降,“好了好了,老规矩,洗手,买水!” 于是,知意跟在三人身后,先去洗手池,又来到操场外的自助贩卖机旁。 知意没见过贩卖机,只看到是一个冰箱似的柜子,玻璃门,里面摆满了各种颜色的饮料。她满是好奇,目不转睛地看赵文彬点开屏幕,扫码付款,从出口拿起饮料。 “哥哥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喝椰汁呀!”赵书影喜滋滋接过。赵文彬在反光的玻璃门上看到瞪大眼的知意,问:“你要喝吗?” 知意第一反应是拒绝,她摇头,但目光还锁定在柜子上不忍离开。知意其实很想尝尝,她从来就没钱买饮料,唯一的机会就是农村吃席时蹭到几口鲜橙多,这已是她觉得最美味的了。 赵文彬早读出了她的渴望,指着屏幕问,“喝柠檬茶吗,酸酸甜甜的,我妹妹就挺喜欢的。” “谁说的!我喜欢的明明是香蕉牛奶!” 赵文彬没理,只劝:“喝一个吧。” 他边说边打开手机付款,此时另一只亮着二维码的手机却突然伸了过来,对准红色激光一扫,滴的一声把钱付了。 随着柠檬茶滚出,裴予卓的声音传来,“她是来找我的,该我付。” 5、没穿小背心 没人料到裴予卓的举动,大家都没缓过神来,裴予卓却神态自若地拿起柠檬茶,递过去。 知意咽了口唾沫,看到裴予卓睫羽下墨般的瞳仁。她又嗖的一下埋下头,颤颤接过饮料,“谢…谢谢。”说完,知意又朝赵文彬补了句谢谢。 但事情并不止于此。柠檬茶被冻透了,瓶盖紧梆梆的怎么也拧不开。知意咬牙拧到脸都白了,裴予卓见状一把抢过,结实的手腕一扭,盖子就被打开,瓶身又被塞回知意手里。 知意再次道谢,和裴予卓并行。她捧起瓶子,含住瓶口,用余光去瞄他。 裴予卓喝的是易拉罐的可口可乐。他右手五指抓住罐头,修长的食指对拉环一勾,空气中随即响起碳酸泡沫释放的声音。 柠檬茶还很冰,知意却觉得从脸到脖颈都升起了一股热意。 四人走到校门口就要分别。 赵文彬和赵书影兄妹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拦了辆出租车走。知意和裴予卓步行回去。 裴予卓人高腿长,迈步在前,知意转眼就落下了好大一截路。天还很热,知意冒着汗在后跟着,只看到他越来越小的身影,怎么也追不上。 知意忽然有些心塞。他为她付款,或许…没有别的,仅是因为他爸爸收养了她,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她的花销而已。 要过马路了,正是红灯,裴予卓停在路口,知意这才有机会撵上,与之并立。 红灯的时间约100多秒,没多久,路口就拥满了一大堆人,相互推挤着。裴予卓被堵得喘不过气,身侧却意外触碰到云朵般的柔软。他侧头,看到女孩肩下绵软微挺的白色布料,有些不自在。 漫长的红灯终于结束。两人一起过完马路,来到行人稀零的步行道,裴予卓低下头,忽然开口: “你是不是没穿小背心。” 小、背、心。 短短三个字,知意如遭雷击。她先愣了一下,后迅速会意。知意一下子弓起背,双手抱胸,都快把头埋到地上去了。 知意从小就瘦,吃得也不好,胸部发育慢。到了高一,她胸口的两个小凸点才开始明显,偶尔会有同学往她胸部看。 武伯伯早年丧妻,尽管对知意好,却忽略了青春期的女孩该有的秘密。知意也不敢提,加上从小捡的就是别人的二手衣服穿,身上的衣服总是大一号,就一直含胸驼背走着,只要自己留意就不会有人看出来。 一切都发展得顺利且隐蔽,直到今天,穿着略透的白裙子,被裴予卓当场点出来。 知意真想直接钻到地里去。 “那个……”她抱住自己,蹲在地上不动,就快哭出来了,“你…你先走好不好?” 裴予卓头往后转,但并没转过来,也没说话,几秒后迈步往前。 二人的距离逐渐被拉大,知意庆幸的同时,心底酸涩也越来越强。 她抱胸起身,一件黑色防晒服却一下子甩到了身上。知意被迫一抓,再抬头,却见裴予卓肩上已然空荡荡的了。 两人回到家。毕虹很高兴,拉着知意到房间里说:“本来我是没抱希望的,没想到知意你居然叫得动他,平常我怎么叫他都不理的,真是神奇呢。” 知意垂头,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站在那里太显眼,裴予卓讨厌这种被凝视的感觉才会妥协回来的。 但毕虹还在自我高潮中,又近一步拜托道:“那以后在学校,知意可以帮阿姨留意裴予卓吗?就好比…看他都干了什么,有没有逃课或者早恋之类?” 不等知意回答,她又叹气,“十八年了,他对我和他爸都不亲,什么事都不说……只有偶尔强制他在我身边干点什么,我才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毕虹越说,情绪就越上头,眼角含泪,委屈得像被孩子狠心抛弃的母亲。这么多天了,知意还是第一次看毕阿姨情绪这么崩溃,拿过纸巾,又是安慰又是帮忙擦眼泪。 “…我就是想知道卓儿一天都做了什么,参与他的生活…真的,全是一片苦心…知意,你帮帮忙吧……” 知意最受不了别人哭,何况还是于自己有恩的毕阿姨,只得答应下这个艰巨的任务,但心底并不好受。 她喜欢裴予卓,想知道他的生活,但却不愿意是以这种践踏他隐私的方式。 九月一号高三开学。毕虹开车上班,顺便送裴予卓和知意去学校。 知意在入学前经过了开学测验,被分到了7班,据说是普通班里最好的。梧城二中向来有原则,不会因为裴继峰的关系就把她往火箭班里放。 车抵达校门口,毕虹看着两人下车。开学人多,知意和裴予卓一进校门就被冲散了。知意走在后面,看到裴予卓刚好和赵家兄妹撞上,边谈笑边上楼,一起走进了1班,但赵书影没有再跟着上楼,而是拐进了7班。 1班,知意没记错的话,高三(1)班是二中最好的火箭班,只看成绩,再有门道都进不去。他能在火箭班,完全是意料之中。 知意想不到的是,她会和赵书影在一个班。 6、新同学 第一天上课,知意作为插班生,被班主任孙志斌叫去讲台自我介绍。 二中的讲台比镇中心校的要大一半,投影仪闪闪发光,各类设备都是崭新的。知意站在上面,就像踩在了云端,眩晕得想掉下去。 知意一边回忆昨晚打好的草稿,一边努力以自己最标准的普通话说出来。她坦诚地说了自己来自大山,但却并没有交代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的二中。 班上同学听到只觉得震惊,也充满了探究的欲望。梧城二中是省内顶尖的公立学校,除了出众的中考成绩,或赛事奖项,很难有人能中途转进来。不然…就是深厚的关系网。 讲话的中途,知意看到了前排的赵书影。赵书影眼珠上抬,表情生冷,态度不算友好。 知意清楚,在场除了班主任,赵书影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背景的人。 知意被分到了倒数第三排的靠墙边。她邻桌没有人,但桌上却摆了好几本书。 课间,没有朋友,知意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写题,前面一排的女生正在和同桌一起看时尚杂志,激动得摇头晃脑,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打破知意连绵的思绪。 或许是太过激动,她的发圈突然绷断,掉到了知意的习题册上。女生转头去拿,头发飞舞得满脸都是,对知意道歉:“对不起啊。” 这让知意的不悦消散,她捡起发圈看了看,“打个结可以再用,我帮你修吧。” “这也行?女生震惊。 “可以的。”知意一边说,一边灵巧动手,修好后还给女生绑了一个马尾。 “真厉害。”女生用手去摸头发,嘴角弯弯,主动介绍道,“我叫鲍艺菲,你好,新同学陈知意。” 知意腼腆一笑,会修发圈也不过是她没钱买新的,在鲍艺菲看来却像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技能。 鲍艺菲托腮看着知意,忽然说:“知意同学,你长得好可爱呀。” “啊。” “这么看着我干嘛?”鲍艺菲哭笑不得。刚才知意修发圈时,她就一直忍不住看她,稍短的鹅蛋脸,两腮的肉贡献出幼态气质,琥珀色的眼睛清亮得像湖水,不是顶尖的颜值,属于细看下越来越惊艳,让人喜欢,想要亲近的甜妹。 “你长得好像少女漫的女主角呀,就是那种好看但又很接地气的小姑娘。”鲍艺菲拍拍胸脯,一脸笃定道,“肯定是你之前生活在山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颜值多么出众!” 知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一直没在意过自己的长相,直到高中被小混混骚扰才有了一点觉悟,今天又被鲍艺菲这么一提,她是又惊讶又是害羞,想赶紧撇开这话题,却露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语气: “你别开玩笑啦!” “唉哟妈呀,我的老天奶。”鲍艺菲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得心窝酥麻了,“知意啊,如果我是男生我一眼就爱上你了!” “当然,作为女生我现在已经爱你了,呜呜……” 鲍艺菲是住校生,话茬子也多,和知意一聊起来就叽里呱啦不停,介绍了学校食堂哪个菜好吃,这学期校外又新开了哪家奶茶店,还说有机会要带她去转转。 两人聊着,鲍艺菲指着知意旁边的位置又说:“老班也是看你新来的好欺负,居然把他安给你当同桌。” “这儿…有人是吧?”知意疑道,“怎么没来呢?” “他啊,体训生…现在出去训练了,一般晚上才会回来。”鲍艺菲又对知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心啊,这哥的手劲大到能直接掐死你。” 鲍艺菲想了想,又笑着补充:“当然,不用害怕,就你这甜妹脸,看他一眼估计他就下不了手了。” 第一节晚自习快上课时,知意的神秘同桌终于现身。 彼时她还沉浸在化学公式里,却听得板凳脚忽然在地面划出刺耳的一声“滋啦——”。 知意偏头,看到一只毛发旺盛的腿勾着板凳往外拉,而后一个巨大的身影扑通一下坐到了她身旁。 是一个剃着飞机头的男生,中庭稍长,一对又浓又粗的黑眉格外显眼。他穿着件花哨的粉色运动背心,下面是宽松的绿色短裤。男生身上凡是裸露的地方,都是山棱般的肌肉,整个人就像打群架的社会哥。 “你就是孙志斌给我挑的新同桌?” 这是男生坐下后的第一句话,语气偏重,像在给下马威。但正如鲍艺菲所说,很难有人不被知意的甜妹脸融化。 知意只看过去一眼,男生就开始破功了,脸颊泛红,似乎在后悔自己以强凌弱似的跟一个小姑娘说重话。 他咳了声,佯装不屑哼:“跟…跟个小萝卜头似的。” 知意没察觉出男生的情绪变化,一心想着坐同桌的话还是要先相互了解一下,起码要知道人家姓名吧,尽管…这个新同桌似乎没那么友善。想着,她怯怯地问了句,“请问…怎…怎么叫你呀?” 声音脆生生的。男生又是一震,不说话,拘谨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上角。知意望过去,只见是两个用小刀刻得歪歪扭扭的字——飞哥,小字后还跟着一个冒号,写道:梧城第一腿。 知意咂舌,同时瞥到男生作业本上的名字:丛飞扬。 丛飞扬没吃晚饭,第一节晚自习时有人从窗口递给他一个饭盒。他接过,在桌子上打开,是一大份红烧鸡腿盖浇饭。 知意闻着味瞟了一眼,肥大的鸡腿足足有五六个,饭也装满了,还被压得严严实实。是普通女生两天的饭量 “看什么?”丛飞扬从饭中抬头。 知意吓得偏过头去。 丛飞扬晚自习偷吃还是被班主任逮住了。那饭味儿飘得老远,孙志斌在走廊巡逻时就从敞开的后门外闻到了,当即把丛飞扬拉出来训了一通。 可知意没想到,晚自习下课时,孙老师偷偷把她也叫出来,说:“知意同学啊,老师知道你很听话,学习习惯也强,所以专门调你去和丛飞扬当同桌。” “这娃人不错,但就是太淘,一直是我的心头病。如果有人能管管他,在学习上帮帮他肯定再好不过了。” 话里有话,明眼人一听就明白。 知意不善于拒绝,也没有傻到不给新班主任面子,点头应:“我…尽力,老师。” 7、撞见 早上第一节语文课。 丛飞扬躲在翻开立起的语文书后面,偷偷把数学练习册移到知意身边,用笔戳了戳她,“这个,求极限要先求函数单调性吗?” 知意还沉浸在《荷塘月色》优美的辞藻里,闻言蹙起眉头,但还是把题拿过来看了一眼,“你这个切线方程都没算对呀。” “啊?不要乱说哦,这可是哥精心计算的结果哦。” 知意无奈,一边注意老师,一边抽出草稿纸飞快给丛飞扬演示算术过程。算完,丛飞扬恍然大悟,刚要惊叹就被知意用眼神制止。 知意已不想和他再纠缠,用最后一份耐心劝道:“你不要做压轴题啦,先把最简单的数列弄懂吧。” 丛飞扬拿回去,没几分钟又戳了戳知意,再次把练习册移到她面前,又问: “不然,你帮我勾几道吧?” …… 知意最终妥协,也把语文书立起,偷摸给丛飞扬勾题。他基础薄弱,还得专门挑简单的。不久,下课铃拉响,知意还没勾完,直起身休息,无意往窗外楼梯一瞟,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 裴予卓正在慢悠悠上楼,本该规规矩矩套在身上的校服却被脱下,披到肩上,两只袖子还绕着脖子打了个结。 他正在嚼东西,左手提着一瓶可口可乐,右手拿着的,看颜色,应该是食堂才烤出来的火腿鸡蛋饼。 教学楼每层一共六个班,1班在7班楼上,7班在最开头,在教室里就能轻易看到楼梯间的往来。 才下课,而裴予卓才回教室,再根据他手上的东西,可以推测这个人又把第一节课翘了去吃早饭了。 裴家不是不做早餐,但似乎裴予卓从不赏脸吃,早早就去学校,饿了才去吃饭,不管…是不是在上课。知意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他逃掉早课了,今晚毕阿姨听到又该苦恼了。 早上第一节课,一般不是语文就是英语,可见这人对文科课多么不上心。但知意偷偷看过他成绩单,这两科还都拿过单科第一。 天哪,这该死的天赋啊。 “喂,小萝卜头,题勾完了吗?” “小萝卜头?” “陈知意。” 丛飞扬一连叫好几声知意才回神,吓得脸都白了,身上每根汗毛齐刷刷立起来。 “看什么呀?”他勾出一个坏笑,顺着知意的角度往窗外望。 “没有,那个…你别……” 知意赶忙去抓他,但丝毫不起作用,丛飞扬大手一挥就将人给挡回去了。所幸裴予卓走得再慢现在也消失不见了。楼梯上什么都没有。 丛飞扬只得缩回来,奇道:“这么紧张干嘛?” “没…没有啊……” “不会在看哪个帅哥吧?” “真的没有啊!”知意更急了,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你…你再说我就不给你勾题了!” 这可直接切中了丛飞扬要害。他只是想逗逗她,可真没想要惹人生气,嘟囔着:“好好好,我错了……”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下午放学,知意和鲍艺菲吃完晚餐从食堂出来。 两人是一下课就随学生大军一起冲进食堂的,吃饭速度中规中矩,因此出食堂时也赶上了大部队。白衣校服的学生们正如成群的绵羊一般簇拥在食堂与教学楼之间一条狭窄的通道上。 白花花的人堆中,知意忽然看到远处一个黑色的帽子,小熊形状,头上各长出的两只毛茸茸大耳朵在人群中极为招摇。并且,这戴帽人身高还挺高。 再仔细看,那腰板也熟。不是裴予卓又是谁? 他身边还跟着赵文彬。估计这两人也是一下课就冲到了食堂。但知意笃定,按照这段时间对裴予卓的观察,在走到教学楼楼下时,他一定会沿着斜伸出来的小路再到外转一圈。 他哪可能这么早就乖乖回去上自习?再看他现在抓着帽子上两只耳朵,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应该也有意向去跟操场上炫一番。 知意想起了以前班上的男生。他们都很注重自己言行、头发和衣服之类,甚至过分到有装逼的嫌疑。太隆重以至于太不自然。 但裴予卓似乎从没有这个意识。他会穿搭,但大多数时候是很随意的,可无端就是让人感到帅得移不开眼。 只可惜,他这番招摇不会持续太久。等回头毕阿姨问起了,那顶帽子也该寿终正寝了。 想着,知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鲍艺菲问。 “没、没有……”知意心虚,但还是拉住艺菲,偷偷随裴予卓的方向走,心里甜滋滋的。 还有来来往往的学生,几人又隔了很远的距离,很难有人会注意到。 但裴予卓却像是感应到什么,在人海中出其不意一个回头。 知意吓得抓住鲍艺菲就往回走。 “怎么了啊?” “艺菲,我想去上个厕所先……” 周五,知意为某道物理题犯了难,下午放学后跑到楼上办公室去问。问完出来,知意头昏脑胀,看到通往顶楼天台的门居然没锁,觉得机会难得,便爬楼上去吹冷风。 到了天台,知意才发现门没锁是有原因的,已经有两人先一步上来,还在说话,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风飘到耳畔。 知意躲在墙后,眯着眼睛一望,竟是裴予卓和一个女生,两人面对面站着,相距不过半米。 离这么近,还在私密的天台。 知意瞬间就难过起来,心脏如中毒的花朵,一瓣一瓣迅速凋落,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靠在墙边一边心痛,一边偷听起来。 女生脸颊泛红,表情窘迫,正在低语着什么,裴予卓则冷着脸,双手插在衣兜里,面无表情站着。 呼呼风声中,知意敏锐捕捉到了“喜欢”“三年”“没有遗憾”之类的词语。难道…在表白? 果然,女生的脸越来越红,眼睛晶晶亮,蓄满泪水,最后竟小跑着转身离去。经过知意时,女生短暂停住,脸更烫,很快又捂着脸跑开了。 原本知意还在伤心和迷惑中,女生这一停也把她吓住了。这不妥妥暴露出墙后有人么?想着,她又被紧张占据,扶着墙瞄了眼裴予卓,他还站在原地,她决定先溜。 知意刚迈出一条腿,一道冷厉的声音却意外传了过来—— “现在是下午六点十分,跟我妈打报告时记得把时间也说清楚。” 8、接吻(双更合一 知意全身猛地颤抖起来,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被发现了?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逃走还是站出来? 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无形散布着,知意只觉得身边这堵墙像是透明的,背后那双眼睛似乎可以随时刺过来。 逃是逃不掉的,跑得了学校跑不了家。知意最终选择站出来,气还有些喘:“路…路过……” “路过?”裴予卓挑眉,“路过到天台?” 拙劣的借口。 知意这才发现自己紧张时说的话有多离谱。她想说实情,看到天台门没锁所以上来了,没想到你刚好也在这里。但再思考裴予卓刚才的话,他早就发现自己一直在偷摸跟踪他。现在这样说,不是有理也洗不清吗? 谁知道她是不是又跟着摸过来的? 再想到自己在毕阿姨面前连续打了两个星期的小报告,知意就慌得不行,在裴予卓面前总有抬不起头的愧疚感。 就好比,那顶帽子,从她告诉毕阿姨起,就再没见他戴过了。 “我说这几天我妈怎么把我的动向掌握得清清楚楚,原来有人在背后帮我记着呢。” 裴予卓一边说,一边迈腿走来,他脸拉得很臭,是上次在车里被父母轮流训后那种不耐烦神色。 “喂,你跟着她瞎掺和什么呢。” 知意想起了裴予卓对毕虹不厌其烦的审问爱答不理的样子。每个人都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父母掌握的一清二楚吧?而现在,她还成了这帮凶。 “…那个…逃课是不对的呀……” 知意说完就后悔了,人家都生气了她还大脑短路似的往枪口上撞。裴予卓嘴唇紧抿,好似在嘲笑她呆板。 她僵住,全身一片冰凉。没办法了,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 眨眼间裴予卓已经把人抵到了墙角,他本来只是带着抓包的快感,意在警告一下对方。但没想到小姑娘被他吓到花容失色,快要哭了。 知意是属于细看下尤为惊艳的五官,现在还被情绪撩拨得眼眶通红,显得楚楚可怜,无形中散发出自己都想不到的魅力。 短短几公分的距离下,裴予卓怔愣住,大脑像被抽干知觉般一片空白。眼前姑娘的两瓣樱唇还在一张一合翕动着,仿佛初开的蔷薇,颈间也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雅气息,让人晕厥到忘记最开始堵人的目的。 偏偏知意还没意识到自己泄露出多大的吸引力,还在煞风景地解释: “…阿姨说她只是关心你……” 裴予卓才被挑起的心弦又恢复平静,嘴角也沉了下去。 无趣。 但随即他又生起报复的坏心。不就是母亲的小信使么?切。 想法被点燃便势在必行,如熊熊大火再也熄灭不了,他右手挑起知意的下巴,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女孩是青涩的花苞,从未被探访过,嘴唇仿佛一碰就坏的花蕊。裴予卓贴上去的片刻,眸光闪过短暂惊诧,然后舌自然地撬开她的口腔,细细舔弄着她齿龈的软肉。 知意只觉得全身像喝醉一样酥麻,呼吸也开始不畅,似乎要溺死在这缠绵的暖热气息里,两只手唯有软软地抵着他的胸口。 吻越来越密,两人的嘴唇就像是生在了一起,缠绵亲昵得让他再也舍不得分开。直到下身的欲望逐渐挺立起来时,裴予卓才发现局面开始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猛地一下站直,推开女孩。 推开的瞬间,他脑中划过一丝懊悔。身体还在贪婪她的滋味。 知意刚才是吓软,现在就是完全被吓傻,背贴着墙,僵得像块木头,甚至来不及反应该害羞还是愠怒。 裴予卓面上看起来还是镇定的,指腹慢条斯理揩掉唇角暧昧的水渍,在转身离去前,轻轻道:“这个,你也回去说呗。” 天台很快又重归平静,鸦雀无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课间,物理课代表分发前天的课堂测验卷,当发到知意时,丛飞扬率先把试卷抢过来,看到上面好几个大红叉,笑道:“做成这样,孙志斌居然还让你来指点哥。” 知意要抢,丛飞扬就故意抬高手臂,好几次都让知意扑了个空,就像老鹰在逗弄小鸡崽。 后排两人动手动脚搅起桌椅咯吱咯吱响,鲍艺菲听到转过头来,一看知意被欺负得这么惨,打抱不平说:“喂,别这样!人家生气了!” 丛飞扬本来还想再逗逗,但却看到知意一脸认真,五官不作表情,没一点和他开玩笑的样子,只得放下试卷,不屑哼:“这么瞪着人干嘛?” 知意没说话,把试卷揉到抽屉里,头转到一边,拿起另一套练习题自顾自写起来。 鲍艺菲耸肩,给丛飞扬做了个口型:你闯祸了。 下午放学,知意没有去食堂,鲍艺菲注意到,走到她面前问:“怎么不去吃饭呢?” 知意是没心情。天台那件事后,她再没敢跟踪过裴予卓,也再没和他说过话。每天早上天不见亮就先出门,晚上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卧室里,再不出来。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生气?发泄?还是警告? 越想,她越不愿再见到他了。 “知意,你最近状态怎么看起来不对呢?”鲍艺菲看着知意桌上的物理试卷,“这套题不难,不该错得这么离谱呀。” 知意淡淡地笑了笑,“没事,别管我,你快去吃饭吧。” “欸,别这么客气啊。”鲍艺菲一下坐到丛飞扬的座位上,拿出手机滑动着,“反正我吃食堂也吃腻了,我们一起点拼好饭吧。” “这是……” “就是点外卖,不过比一般的饭菜更便宜呢。”鲍艺菲一边解释,一边把手机凑到知意面前,“看看,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点。” 其实,鲍艺菲解释了知意也不太懂,外卖对她而言都是一个陌生概念。架不住鲍艺菲盛情邀请,她选了一个图片看上去诱人的米线。毕阿姨除了帮她交学费,充饭卡外,也会给她零用钱,买一顿外卖还是不在话下。 米线有些油,口味也重,知意觉得意犹未尽,鲍艺菲却嫌辣,喝了好多水,还拉着知意去小卖部买冰激凌。 买完后,鲍艺菲不打算回去,想带知意去散散心,“看你最近状态这么差,就别回去写作业啦,我们去逛逛呗!” “去哪里?”知意做题只是为转移注意力,也不排斥和艺菲到处走走。 鲍艺菲眼珠转得贼快,像在思考什么,然后一拍脑门,“唉哟,你来学校这么久我还没带你去欣赏我们年级的颜霸呢!” “……颜霸?” “是啊是啊。”鲍艺菲看了一眼表,一把拉住知意,“看时间应该开始很久了,我们再不赶紧都挤不进去了!” 知意被拽着一路狂奔,路线很熟悉,经过操场时就看见了远方的篮球架。鲍艺菲的声音适时传来,“我们年级的超酷帅哥,每周三下午一定会在篮球场打球,那场面可震撼了,带你见识见识!” “跟你说哦,好多同学都会去看的,不论男女!男的看技术,女孩子嘛,自然就是去看脸和身材咯。” 知意还没喘过气,只觉得鲍艺菲的声音像蚊子般嗡嗡,脑子转不过来,机械地哦哦应答。 两人走进球场,前方约100米远正中央的位置果然围满了的人群,四四方方的,活像人墙。 知意和鲍艺菲都是身材瘦小那类,挤进去实在困难。但好在鲍艺菲会撒娇,对着几个个高的男生又抛媚眼又露齿笑,带着知意成功混到了篮球场的直角处,有些远,好在是第一排。 球场内是十人的正式比赛,对面还有人专门翻计分牌。不过就是球员们穿的都是各自的便服,在球场上你来我往,全是闪动的人头,分不清哪队是哪队。 篮球即将进筐,却在空中被一个跃起的黑色身影盖帽,闪电似劫走,瞬间,在场爆发出潮水般的呐喊。 “好!” 鲍艺菲的尖叫直刺知意耳膜,抓住她的手抖个不停,“就是他!就是他!刚才拦截成功,现在正运球的这个,我们年级的颜霸帅哥……哇,我去他马上要灌篮啦!” 知意踮脚望去,刚好看到裴予卓成功将球扣进球筐。 实话说,知意到球场那一刻就已隐隐有预感,在确定是裴予卓后心里紧绷的弦反倒松了。 第一次去篮球场时她就知道他打球技术应该很不错,今天看他打正式比赛,只是更被惊艳了一下而已。短暂的痴愣过去,知意想趁着比赛正热,没人发现她,速速溜掉。 “艺菲。”知意不动声色抽开鲍艺菲的手,“我…我想先回去……” “靠啊,你爸爸的球也敢抄——” 刚才裴予卓成功拦截了人家一球,还赢了那么多喝彩,对方球队早有不满,其中一个球员骂出声,还竖了一个中指。 观众们更乐了,这战局,可不更好看了。 “我去!”鲍艺菲压根没听到知意说了什么,又一把将人抓回来,“那不是丛飞扬吗!” 知意抬头,仔细一辨,那当众挑衅裴予卓的大高个似乎真是丛飞扬…… 丛飞扬今天没穿那件荧光粉背心,一身白T融在人堆里,他们队每个男生都又高又壮,估计都是体育生,一时还真认不出。 “看局势…刚才应该是丛飞扬在负责盯裴予卓……”鲍艺菲喃喃道,“他可是体训生欸,还防不住人家,难怪那么气急败坏。但这样当场朝别人比中指也太不好了吧……” 9、半身裸男 “什么?”知意的注意力被带偏,一时忘了要溜。 “就是那个穿白T外套黑色篮球背心的帅哥。”鲍艺菲努嘴指向裴予卓,“裴予卓,教育局局长的儿子,楼上1班的,我们学校的颜霸兼学神,常年霸占年级榜一,可以和上一级的路景秋学长相提并论了。” 知意略作惊讶哦了下,虚眼去望球场,似乎还看到了赵文彬的影子。 “好像…我好几次都看到裴予卓和那堆体训生打球了,他们打得都挺好的,还在同一个年级,应该都彼此认识。”鲍艺菲又道。 丛飞扬那么一挑衅,后面两队果然越打越起劲,宛如针尖对麦芒。没多久就不得不暂且叫停一两分钟,让双方球员去擦擦汗,喝口水。 丛飞扬如雄狮般甩头,汗液洒水似的到处飘。他又掀起衣服往头上擦了擦,再放下时刚好和知意、鲍艺菲对个正着。 “嘿!”鲍艺菲挥手,“加油!我和知意专门来看你比赛呢!” 知意语塞,这妞不是来看颜霸的嘛……鲍艺菲那一嗓子喊得好大声,高调极了,知意又想走了。 这边丛飞扬见陈知意左顾右盼,也没打招呼,就像是没看到他这号人。故意的?还在生他气? 这两天他忙着集训,没来上过课,自然也没跟她说过话。但听说她还帮他记了课堂笔记…… 小女生嘛,脸皮薄,那天他口无遮拦的一句话可不伤透了人家?欸,作为皮糙肉厚的男生,他是不是得有点担当啊? 想着,丛飞扬朝对面大喊: “小萝卜头——” “哥把你之前勾的数列题都做了,欢迎你回去检查!” 丛飞扬气力足,声如洪钟,在场的观众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望向两个女生这边。嗯,个子都是小萝卜头。但看表情,一定是红脸不吭气的那一个。 哟,谁能想到,把梧城第一腿飞哥治得服服帖帖的竟是这个小姑娘。 厉害、太厉害。 知意俨然是几分钟前裴予卓的待遇,被四面八方的眼神簇拥,成了全场的绝对焦点。但她可没法面不改色,再去上个篮。知意成了一颗熟透的苹果,似乎全身血液通通涌到了上半身,攥紧了鲍艺菲的手。 不仅观众,似乎连场上球员也注意到了她。 记分牌处,裴予卓拿着一瓶矿泉水,淡眼扫了过来,视线经过知意,但很快又转了回来,还在淌汗的脸不显任何情绪。他拧开水,仰头灌下,喉结随即颤动。 “艺菲,要不…我们走了吧。”和裴予卓对视后,知意生起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啊,这帅哥对你这么没吸引力?” 鲍艺菲垂眉,略有些失望。但随着比赛的口哨声再次吹响,她又很快被吸引了过去。知意不好打搅她的兴致,悄悄松开她的手,小声说了句“我去操场乘凉,在那里等你”。 黄昏红霞渐渐被蓝灰色的夜空替代,知意绕着操场跑道走了两三圈,鲍艺菲便急匆匆地找来过了。 “这么快?”知意望了望远处的篮球场,已经点上了路灯,沸腾的人声却一点不减,“不是还没结束吗,不看了?” 鲍艺菲五官扭成一团,表情痛苦,边喘气边揉肚子,“想去厕所,多半是吃坏肚子了,找你拿点卫生纸。” 知意眉毛一抬,“啊,怎么会这样?要不要去看医生?” “唉哟,别说了!疼死我了,先让我去解决一下!”鲍艺菲夺过知意才翻出一半的纸巾就往厕所跑。 “哦好——”知意大声回应,同时暗暗思考着,艺菲怎么就突然闹肚子了? 估计是外卖太辣,她还买了两个冰激凌吃,一下热一下冷让肚子遭罪了。知意怕鲍艺菲难受,小跑到学校药店买了盒止泻药,回到篮球场边的厕所去找人。 那是通往后校门的一条小路,现在已经被废弃了,杂草丛生,也没安路灯,从远处看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路边的草堆还动个不停,传来吱吱叽叽的声音,似是老鼠在窜动。 这里真的有厕所吗?但刚才艺菲的确是往这个地方跑的呀。 知意一股脑走到尽头,却发现只有一堵被红砖封住的铁门,应该就是废弃的后门,没有厕所。 没找对方向? 知意又往回走,但路却突然比刚才要亮许多,右侧有白色的路灯透过树丛散发开来,还传过来水龙头流水的声音。再一看,树丛边还有台阶可以上去。 既然有别的路,知意也不想再原路返回,一步步登上台阶,水声也越来越响。 还没上去,透过树叶之间的空隙,知意看到白色路灯下,一个人正弯腰对着水泥洗手池冲脸。水龙头被开到最大,哗哗溅出一大片白色水花,把他的白T也浇湿了,露出里面线条分明的肌块。弯腰不但没有一丝赘肉,反而让腹肌更硬挺。 只一眼,知意的脸就烫得吓人。 那人似乎讨厌衣服被淋湿的感觉,手来到脖子后面,抓住领口往上拽,白T便像块破布似的被甩到了洗手台。 于是出现了完全裸露的男性半身。肩宽腰窄,不像运动员身材那么夸张,但从大臂肌肉到胸肌、腹肌都呈现出流畅的线条弧度,审美与力量感平衡得恰到好处。他冷白的皮肤上淌着水珠,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像璀璨的星星。 男生是直面路灯的,脸庞被光照得太亮,只能看到挺拔的五官。他转了转脖子,脸随即由炽亮朦胧变得清晰。是裴予卓。 一下子,知意因看到异性身体的羞臊立马就变成了惊恐。她捂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抚平扑扑直跳的心脏。 知意第一反应是原路逃跑,惊惧和窘迫交织刺激着她的神经,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磕在了台阶上。 一声闷响,树枝震动。 “谁?”裴予卓警觉地闻声走过来,扒开树枝,看到地上狼狈的女孩。 10、被迫逃课 “你在这里干嘛?” 裴予卓只是站在原地,从知意的视角看去,却显得比平常还高。树荫挡住了路灯,他正脸是一片阴影,压迫感更强。 知意猜到他会以为什么,站起来急声解释:“那个…我…我没有监视你。” 陈知意现在就像家养的兔子,气势软软,仿佛又是那天在天台任人拿捏的样子。才经过一番激战赢下比赛,裴予卓心情正好,也不介意逗弄下人,但语调还装得生冷。 “哦,没有监视,就是在偷看?” 他刚刚在洗手池旁就听到了动静,持续了好几分钟,还以为是野猫或者老鼠,没想到…是只蛮好玩的兔子。 知意果然被吓住了,回想起刚才他脱下衣服,赤身裸体的模样,羞臊、慌乱的情绪再次附体。她不是没见过半裸的男性,但仅限于村口的大爷和班上的社会哥,不是啤酒肚,就是肋骨都看得清的细狗。 但这是裴予卓。她不得不承认,就算对他没有感觉,她也会为这副精壮的身材脸红心跳。 见姑娘傻愣着,裴予卓玩上瘾了,继续故意道: “没错,我承认,偷看我的女生不少,也不差你这一个。” “不然这样,我脱给你看一次,你就少打一次报告?” “…嗯,你不会…在家里也偷看我吧?” 知意的双颊血红,瞳孔放大得仿佛要当场晕过去,从没有哪个时刻这么想掐死自己,也掐死这个人。 “没…没有,绝对没有故意看……”知意磕磕巴巴辩解,因为撒谎,又快急哭了。 这边知意窘得要死,那边裴予卓心底暗自乐开了花。真有意思。 熟悉的模样,和那天在天台窘迫解释的脸庞贴合得严丝合缝。回忆重现,女孩嘴唇果冻般的软绵触感袭来。有些痒,裴予卓上排牙齿不禁轻轻刮过下唇,似乎还对那味道意犹未尽。 但这酡红的面色也和下午在篮球场的样子无异。 ——“小萝卜头……” “不是挺能拿捏那个四肢发达的体育生吗?”裴予卓双手交叉在胸口,语气颇为讽刺,“现在这么紧张干嘛?” “没有,人家只是我同桌……”知意还在很老实地解释。 闻言,裴予卓刚才逗弄她的好心情突然被浇灭了一大半,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知意被他突然变脸吓住了,又闻到他越来越近的男性气息,就像毒雾让人沉沦又惧怕,于是下意识抵抗,“你…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卓哥,不走吗——”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男声,以及球鞋踩着水泥地的声音,步步逼近。 原来还有人? 知意更害怕了,只想马上溜掉。但裴予卓却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她胳膊,怎么也迈不开一步。 “你…你朋友不是在等你吗?”知意小声急道,身体也在不断挣扎。奈何两人贴得太近了,她每动一下,柔软的脸颊就要蹭到他稍硬的胸膛上,给两人相贴的肌肤都带来蜻蜓点水般的痒意。 “卓哥,干嘛呢?” 眼看男生快走到底,裴予卓修长的手臂来到知意后背,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前贴。 两人不论是身材还是身高,差距都太大,知意完全被裴予卓覆盖住。远远看,只能看到裴予卓一个人的背影。 “卓哥,一起去吃晚饭呗。” “你先走吧。”裴予卓没转身,还维持着背对人的姿势。他低头看着知意的头旋,缓慢开口,“我…还有点事。” “嗷。”男生懒懒地应了声,觉得略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他也是才打过篮球来冲凉,现在饿得不行,“好,那我就和建哥他们先去了啊。” “嗯。” 男生逐渐走远。裴予卓松了力气,知意才从他怀里钻出来,整张脸像桃子一般烂红,碎发也因紧张汗湿了,密密地贴在额头,看起来相当狼狈。 她的脸很烫。裴予卓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热热的,尤其是刚才胸口和她脸蛋相贴那几寸肌肉,烧得尤其厉害。 事情既已全部结束,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 “没事的话,我回去上晚自习了。” “有事。”他利落地截断她的话,对着她刚转过去的背影凉凉道,“又给我妈打小报告,又偷看我,不该补偿点什么吗?” “啊。”知意一惊,她都是靠裴家养,哪有什么东西可给他,“补偿什么?”说完,她脑里又出现刚才肌肤相贴的画面,以及天台的吻,心跳如鼓。 裴予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不想放过她。 逗弄兔子逗上瘾?那张触感极好的嘴唇?还是,那个呆头呆脑的大块头在篮球场的傻逼发言? “我记得你是乖学生来着,对吧?” “啊?”知意一愣,然后老实地点头承认。 “哦,好,那你今晚就把晚自习逃了吧。” 平淡的口气,但内嵌毋庸置疑的专断。 知意哪想得到他会这样说,就因为她告他逃课,他就要强迫自己也逃课吗? “我想回去上课,那个…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可以吗?”她脸上写满了抗拒,满眼虔诚,试图得到点宽赦。 “想回去上课?” 知意的疯狂点头。 “好,那我今晚就回去跟我妈说我们接过吻了。” “你……” 裴予卓做无辜状,摸摸自己的嘴唇,“你是亲过吧?就这个地方。” 知意快被他气哭了。明明是他硬来。毕阿姨那么信任她,还让她留意他是否早恋,如果让阿姨知道她反倒先和他发生了什么,岂不…… 裴予卓冲她勾勾手,“跟我去吃个晚饭。然后,一笔勾销。” “可…我吃过了啊。” “那就看着我吃。” 他的意思很明确了,这个晚自习她是非翘不可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不像上次,裴予卓偶尔会回头看她跟没跟上,但知意清楚这不是关心,只是确认她在他的掌控之中。 看到裴予卓出了校门,知意又急了,“不是说吃晚饭吗?” 裴予卓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点开手机打车软件,“我没说要在学校吃啊。” 通常在激烈的运动后,他会选择重口、肉多的菜,清汤寡水的学校食堂绝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不多久,车辆到达,裴予卓还是秉承绅士原则,为知意拉开后门,她上去后他才挤进后座。联想到刚才,知意警惕地缩到了角落,相当提防他。然而,还不到两分钟后,汽车就停在了一条商业街的路口尽头。 知意震惊,从学校大门出来右拐,直走三百多米就到了,哪里用得着叫车?少爷也太奢侈了吧。 “饿了,一步也不想走。”裴予卓看穿了她的想法,懒洋洋解释,引她进了麦当劳。 11、腿中物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又过了饭点,店内的空座位有不少,裴予卓却带知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刚才进门时就在门口的自助点餐机点过餐了,等了四五分钟,又去前台取餐。回来时,知意看到裴予卓手上端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盘子,全是食物。她想象了一下这些东西全塞进胃里的画面。应该…会撑爆吧? 虽然知道男生饭量大,一向节俭的知意还是忍不住想,他能吃得完吗? “想什么?” 裴予卓把东西往桌上一搁,坐到了知意的对面。这是一张狭窄的单人桌,仅有面对面的两个座位。餐盘一摆上去,桌面就被占完了。 “没。”知意回道,看着他一一打开每个袋子、盒子。油炸食品的香气瞬间铺满了这张小桌子,还夹杂着烤热的芝士奶香,一钻入鼻腔就能勾得人流口水。 麦当劳最近在和HelloKitty联名,包装盒印着蝴蝶结猫咪,底色也是梦幻的少女粉。 裴予卓拿起一个牛肉堡吃了起来。像平常男生吃饭那样豪爽,他一口就咬下了汉堡的三分之一,但却并不粗鲁,低着头,两腮迅速咀嚼着,牵动起面部肌肉,英气的T型区在餐厅的顶光下更为立体深邃。 知意悄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仅是因为这张脸,也因为食物的香气。 家里毕虹注重身材,最喜欢做油醋汁拌西兰花、无油烤鸡胸肉、清灼虾仁等轻食。裴继峰和裴予卓不感兴趣,总是毫不客气地拒绝品尝,于是知意就被迫成了毕虹的食物搭子。 在学校要吃清汤寡水的食堂菜,到家还得陪吃清淡的减脂餐。知意做梦都想着重油重盐的路边摊。更何况,现在还面对着油滋滋的鸡排、薯条。 但奈于对面是裴予卓,知意不好意思,也不敢提出要蹭几口之类的话。太尴尬了…… 裴予卓啃汉堡时总感到有双小鹿眼在盯着自己,但一抬头,那目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仅有女孩红着脸,躲躲闪闪的眼神。 “喏。”他移了袋麦辣鸡翅到知意面前,“帮我吃。” “呃……” “套餐里有这个,我不喜欢。”不等知意说出一个字,他又添道。语气乍一听,还挺不耐烦,仿佛对这袋鸡翅说不尽的嫌弃。 在裴予卓的“强势”要求下,知意的心里负担轻了不少,小心翼翼拿起鸡翅到嘴边。但她没有下嘴,而是先闻了闻味道,就像这是个稀缺宝贝,连气味都金贵着。 知意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肉,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和姑姑走十几里山路去镇上卖菜,卖完后姑姑带她去肉铺买一些内脏边角料,好比猪肺、猪脾。内脏腥味重,姑姑就会放很多料头、酱油去小火慢炖,一个多小时后整间厨房都是肉香。 姑姑总是把最大的肉挑给她,表弟乐乐还小,消化功能不发达,就吃肉渣。姑姑姑父总是看着她们姐弟吃完,再用剩下的肉汤拌饭。也算是完美的一顿饭了。 知意咬了一口鸡翅,脆皮里的鲜香的肉汁立马流到了整个口腔,从喉咙一直丝滑地流到胃里。仿佛整个身体都在此刻被治愈了。 原来肉能被做得这么好吃…… 裴予卓又开始吃薯条,咬下第一口就不禁皱眉。看到知意也吃得慢吞吞,他像找到了同路人般问: “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品控差死了,什么都炸得好老。” “啊。”知意的回忆被打破,什么也没听到,溺于现实和过去的交界,懵懵地蹦出一句:“真好吃……” “?” 知意又看向裴予卓面前的HelloKitty联名公仔,毛茸茸的,小孩子一定喜欢,试探着问:“那个…你要吗?” “你喜欢HelloKitty?” 知意听不懂裴予卓说的是什么,只摇头虔诚道:“我…想…想拿回去给我弟弟玩,可不可以?” 裴予卓表情凝住,拿着薯条的手僵在了半空,但又很快恢复,低头又咬了口薯条,不自然道:“嗯……” 两人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谁都不再说话,各自埋头吃着手中的食物。知意拿起最后一块鸡翅细细品尝,连骨头都贪恋地舔舐着。 “我点了东西,365号,你帮我去前台拿。”没多久,裴予卓又出声,声波散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突兀。 “哦。”知意以为他懒得动,起身走到前台,却发现是两盒冰激凌。 两个,一盒还挺大的,他能吃完吗?知意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转而猛然想到了什么,心扑通直跳。 走回去,她压抑着自己因假想而产生的激动,把冰激凌放到桌上,“来了。” 裴予卓伸手就把一盒冰激凌移到了她跟前,说话时面不改色,“今天买两个就打折。” 知意打开盒子,见是一大盒撒满了巧克力饼干碎的冰激凌,质感绵密细腻,一看就比她最喜欢的一块钱绿舌头要诱人多了。 裴予卓拿木勺去搅冰激凌,知意学他,也拿木勺去搅。但裴予卓搅匀后,并不急着吃,而是拿着根薯条往里蘸了蘸再吃掉。 知意偷偷观察着,裴予卓的冰激凌似乎是加的草莓酱。 知意想了想,把自己的那盒推到他面前,“我们的冰激凌好像不一样,你也可以蘸我的……” “…你放心,我还没吃。” 裴予卓没料到她这个举动,一时震住。知意却自顾自拿了根薯条出来,她的脸颊被光打得鼓鼓的,空气刘海整齐地盖在额头上,温顺而安静。 把薯条蘸上自己的冰激凌,她递到裴予卓面前,似乎在等他接过去。 他没动,只细细盯着她,眼睛宛如汪洋,表面宁静,底下却已是无数交织、翻滚的黑色浪潮。 一秒、两秒。薯条上的冰激凌开始融化,奶白色液体啪啦一下滴在裴予卓的裤子上。不巧,他双腿中央的裤料被晕开了一圈,颜色比周围的要深了许多。 “对不起!”知意傻眼,拿起餐盘上的餐巾纸就往他裤子上擦。她动作急,一心想挽回过失,但却在手隔着纸巾抓到他身下的东西时,两眼瞪大,从脸红到耳根。 12、卫生间(微H)补11.18 他腿间的东西远超出她一只手的大小,还宛如有意识的活物,越来越烫,不断膨胀,狂妄地顶着她的手心。 裴予卓的问声也在此时朗朗传来:“摸哪里呢——” 知意被叫回神,反应过来,就像是摸到了烫手的山芋,嗖的一下抽回手,连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啪。” 裴予卓反应更快,一把抓住她手腕,嗓音低沉起来:“湿了,你不弄干净么?” 刚才还在质问她,现在转眼之间又要让她负责。 知意环视一圈,仍然只有他们两位客人,也没有人注意到桌下她手的位置。可她还是拉不下脸,光天华日下,怎么能把手搁在别人那个地方呢! “对…对不起,你自己擦可不可以?” 裴予卓闭唇不语,几秒后开口冷声问:“我请你吃东西,结果你的道歉就这么没诚意?” 老实人陈知意果然是吃这招的,急得五官都拧在一块了,摇头拼命解释:“不是!那个,我真的很抱歉,我的意思是……”说着,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被别人看到不好……” 裴予卓也顺着她看的方向四处看看又转了回来,“你说的…‘别人’在哪里呀?” 桌下,知意伸手悄悄去擦他的裆处,时而往外瞟一眼,再蜻蜓点水一碰,动作畏畏缩缩,。 “好…好了吧?”她问,刚收回手又被裴予卓一把反握住,被他说手覆盖住,在他腿心结结实实地按了一下,坚硬、滚烫的触感比任何时候还要真切。 在他的威胁下,知意只得被迫抓住那团巨物。裴予卓眼神逐渐深暗,鼻腔发出粗粗的呼吸声。不是正常的喘息,听得人面红耳赤。 他的裆部逐渐突起一个帐篷,顶端还意外出现一片湿润,由里到外,扩张成一个不规则的圆。 知意的手直哆嗦,“怎么越来越湿了……” “对啊,越来越湿了。”裴予卓的鼻音比刚才更重,也更性感,“你弄的,你说怎么办啊?” // 卫生间狭窄到仅有五六平米,天花板的节能灯发出的光源暗淡,让人只能勉强看清室内布局。借助洗手池墙壁上的镜子,陈知意看见自己被抵在角落,修长的身躯挡住她,让她只能露出红透的半张脸。 五分钟前,在她还来不及做反应时,裴予卓一把将她拎到卫生间,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这里的卫生间是男女通用的,现在没有客流,很难有人来打搅。 “帮我弄出来,可不可以?” 裴予卓说话时,脑中浮现着的是刚才陈知意低头咀嚼的模样。怎么能有人像她一样,仅是安静无害做着自己的事,就要命地勾人。 知意余光去瞥他下面,灰色运动裤的中间有一个圆点状的突起,隔着半湿的裤料,甚至能看清整根巨大的形状,犹如抬头的蟒蛇。 知意又缩回角落,后退一步刚好抵到坚硬的墙壁,诉说出走投无路的事实。 “什么…什么意思?” 裴予卓握住知意的手来到裤头,另一只手解开裤口的松紧绳,但刚把裤子往下扒了一寸就被她握住。 “别……”知意不敢去看那庞然大物,恳求道,“就这样好不好?” 他无言应允,先教她用那双白玉般的手隔着裤料圈住性器,再用软嫩的掌心揉搓。知意的手柔若无骨,触感极好,像一汪温水包容着他。 裴予卓激动起来,阴茎猛地弹跳一下。他弯腰靠在女孩的肩窝,叹息道: “再往前一点。” 知意颈子被他弄得痒痒的,手颤巍巍来到他的伞端,包裹住顶部,触碰到湿润的铃口。 快感倾泻,裴予卓在颤抖。 知意看到他T恤衣摆随之飘动,其下肌肉分明的小腹似现非现,比他在洗手台全部赤裸时还要诱惑。 最敏感的马眼被她的指腹盖住,温热柔软的触感如亲吻般传来。下身聚集的快感爆发,裴予卓再忍不住,掏出阴茎,凌空洒出白浆。 “唔……” 知意来不及退,手心被喷上精液,散发着咸腥的怪味。但她还来不及去想,那狰狞的粉色阴茎又突兀地闯入眼帘。 好丑。 她当即就被吓到了,好恶心,半透明的黏液还糊在玫瑰色的蘑菇头上。原来,她刚刚握的就是这个丑东西。 天…怎么和这个人的这张脸风马牛不相及呢。 知意有些崩溃,他不但威胁她逃课,还逼她去摸他那里,最后还被无情射了一手……越想,她就觉得手心的酸痛感越发强烈,手上黏液的味道也越来越冲。 “你把裤子穿上。”知意叫道,胃里一阵一阵翻滚,难过又委屈,明明,她那么喜欢他的。 “我…我想回去了……”事已至此,她只想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 她去开门,手却被突然被挥开,一双微凉的大手来到腰际,将她整个人悬空抱起,放到洗手台上。知意下意识要闭拢双腿,硬朗的腰身却迅速挤了进来,她大腿内侧被刮得好疼。 好硬,好咄咄逼人。 两个人现在高度是一致的,知意刚好能对上他的脸,他双眉深锁,正在凝视着她。 “我都已经做了,你还要干什么……” 她哭着去争辩,抬头时一滴泪从眼眶流到脸颊,也是此刻,对面的人忽然倾身而来,俊朗的面庞和温热的鼻息逼近,一口封住她的唇。 13、湿吻 裴予卓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吸着她的眼泪,轻啄她的嘴唇,从嘴角一点点亲到唇珠。他的裤子已被提上去,亲吻时,他拿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揩走粘腻的精液。 他的靠近就足以让她颤栗不已,更何况,是绵密的亲吻。知意一下子就投降了,陷在他细心又强势的吻里,呆呆地抓住他的衣角。他的嘴唇柔软,一呼一吸都是他独有的气息。知意渐渐被他浅浅的触碰逗得神智迷离,粉嫩的小舌不安分地从唇缝探出,想要更深一步。 不过还没等她如愿尝到他的滋味,裴予卓就站直了身,起开。 他望着她,笑问:“不哭了?” 像是不觉得她哭是件大事,也自信到猜准了她会吃这套。 刚才还甜蜜的安慰吻忽然就有点变质了。 知意呆住,有被拿捏住的无力感。她动了动,要往下滑,可他的手却再次来到她的腰际,将她又抱到洗手台上坐好。 “板着脸干什么?”裴予卓声线喑哑,唇角的笑意更甚,倾身靠近,指腹刮过她的脸颊,留下温热的指纹痕迹。 他的唇再次覆上她前,说的是“还没开始亲呢。” 裴予卓这次是单刀直入,舌尖冲破她的齿关,直捣口腔肆意翻动,毫不忌讳地让暧昧的水声从两人唇间泄露。比刚才的纯洁吻要色情多了。 嘶溜的水声回响在狭小的空间,无限放大在知意耳侧。 她红着脸,看到他投入忘我的模样,剑眉紧蹙,睫毛浓密又排列齐整,高挺的鼻梁时不时蹭到她软软的鼻头。 好痒,好性感。她不由得抓紧了他的大臂。 吻至中途,裴予卓眼皮一抬,眸光幽深,“舌头伸出来。” 知意吓了一跳,慢吞吞地抬起舌尖,只一下,就被他凶猛地勾了过去,立即感受到了他舌面粗粝的触感。微痛,但更多是酥麻,宛如细细的电流从她的口腔蔓延至下身,她忍不住绷紧了脚。 吻热烈持续着,两人不顾清液汹涌地从嘴角泄出,凭着本能唇齿交缠。偶尔知意呼吸不过来,裴予卓便短暂放开她,待她喘息几口就又亲上去。 周遭空气变得压抑滚烫不可呼吸,两人亲密地嵌合在一起,传递着身体热量,如此投入,仿佛世界只有彼此。 湿吻十几分钟,裴予卓才慢慢放开人。她的味道的确让人上瘾,最开始他只是想给个安慰,浅尝辄止,没想到最后控制不住的是自己。 知意早被亲得晕头转向,红唇微肿,麻木到没有知觉,唇瓣一片水光朦胧,挂满了两人暧昧的见证。裴予卓看着,擒住她的下巴又吻了上去。 知意承受着他不知餍足的啃噬,喉间哼出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娇柔音调。从她的脸颊到锁骨,他一一烙下滚烫的吻,像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她大口喘着气,胸腔震动,胸前的两块小丘也随之一起一伏,有型的布料将其托起,围合成一个挺拔的圆。 “回去说了?”他问。 没想到他还记得。 “…唔…嗯……”知意脸上红晕更深,只觉得比那天被他看透还要窘。 “那天洗澡的时候,跟阿姨提了一下……。” 裴予卓手来到她的后背,不出意外摸到一条绷紧且细窄的线,将她小巧柔软的胸前稳稳守卫住。指尖挑起这条线,又啪的一下回弹到女孩背上,声音清脆又愉悦,他心情不错。 他手掌的热量隔着衣料源源不断传来,知意只觉得背上那块地方烫得吓人,有被灼伤的错觉。有些受不住,她倏地挺直背,裴予卓的手被迫往下一滑。 场面安静了下来。为掩饰这尴尬的氛围,知意转移话题问:“…可不可以回去上自习了?” “没有请假,老师和同学可能会担心……” 她温吞的言语就像乖巧的小猫主动往人手中蹭,裴予卓被挠得痒痒的。他定眼看她,目光如炬。 知意嘴唇一颤,不自主后退。下一秒他的手来到她的腋窝下,却是将她稳稳提到了地上。 裴予卓回去收拾餐盘,知意却先一步出门,在经过他时留下一句:“我…我走路,先回去。” 经历过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她现在是又羞又难以置信,只想好好一个人消化情绪。 走在开阔的人行道上,微凉的夜风迎面而来,知意却觉得卫生间的那股热意一直萦绕不去,手心是汗,嘴唇、上身似乎哪里都有他无形的手在触碰。 也是此时,背后传来慢哒哒的脚步声,以及悠闲的男声: “喂,走那么快干嘛。” 知意低头,看到路灯下裴予卓被拉得老长的影子,和她只隔了两叁米的距离。 她还以为…他又要打车回去。 没想到,他就这样大张旗鼓地跟在后面,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你的娃娃不要了?” 知意没有理他。 裴予卓吹了声口哨,继续跟在后面。他捏了捏怀里HelloKitty的耳朵,自言自语:“还挺固执。” // 夜晚,二中正门马路对面围聚的是一群发型各异,神色凶恶,嘴上叼着烟的不良青年。 学校外要么都有小混混来挑事,多半是和某个学生结了仇,但碍于有门口保安在,一般都会隔一段距离远远站着。 这团人声势嚣张,马路上来往的车辆都压不住他们的人声。为首的是一个染了黄毛,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生,脖子与胸口的连接处有一大块烫伤的痕迹。 黄毛男两指夹出嘴中香烟,“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仰头时目光越过马路,一眼捕捉到对面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嘴微张,露出惊讶的神色,又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直至那身影消失在校门口。 黄毛男把烟塞回嘴中,似笑非笑哼道: “哟呵,陈知意。” 14、威胁 下午放学,知意在晚餐后独自去学校外的书店买物理练习册。 半期考试就快到了。二中高手如云,从进校的第一天起她就感受到了自己和城里学生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让镇中心校老师引以为傲的第一名,在二中也不过是一个中游等级。 在经历了好几次的课堂测验后,知意不得不接受自己资质平平的事实,这次,她只想考个不算太差的名次。 知意最差的一科是物理,这是从高一起就落下的短板。她原先的物理老师是个结巴,讲课磕磕巴巴说不太明白。但不能苛求太多,因为这是唯一一位还坚守在镇中心校讲台的物理老师。 广博的物理不是单靠自学就能懂透的,因此一直是知意的心头病。 这也是为什么当她听到裴予卓是物竞生时,会觉得他是如此有距离感。 买完练习册,知意数了数兜里的余钱,还有五百多。真是大数字了。 毕虹之前每周都会给她固定的零用钱,可她除了下午在学校食堂吃饭以外基本不用,此外就是偶尔购入一些练习册。 钱揣在身上,越积累越多的感觉让知意很不自在。她不需要这么多钱,也不想让裴家多破费,于是在两个星期前让毕阿姨不用再给零花钱。等用完了,她再要。 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十分钟,秋分早已过去,白昼变短,天空是一片阴沉的水泥色。校外的流动摊贩正在收工准备回家,学生大多也早坐到了教室。路上,仅有包括知意在内的寥寥几个学生。 又是红灯,知意站在路灯下,等待过马路回学校。身后有人袭来,偌大的身影罩住知意。 突然,一只手覆上了知意的肩,知意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对她扬起嘴角,但是整张脸并不见任何笑意。 “好久不见啊,陈知意。” 知意被抓到了学校附近菜市场背后的一条小巷。 她背靠在墙角,身前是叁四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他们身高不一,但人均都一米七几,锅盖头、小脚裤,甚至有的手上还刻着纹身。这群人以黄毛男为中心,形成一道严丝合缝的人墙。 在刚才转头看到黄毛的第一眼,知意就认出了他,即使两人已有一年多没有再见过。 是曾经在镇中心校逼她做女朋友,后来被开除的吕坤。没想到退学后他混到城里来了。 知意怎么也想不到会再遇到他。 她还记得吕坤被退学时回教室收拾书包的那天,他已被校长和家长训得气势萎靡,也接受了自己人生即将陷入无尽灰暗的后果,但看到她时,他死人般的眼神一下子又复活,成为两颗重重打进她身体里的钉子。 “再看见你,绝不放过。”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惨淡的回忆和冰冷的现实交织,现在,惶惶不安的恶果似乎已近在咫尺。知意想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但说出的第一个音节就在发抖,“你…你要干什么。” 吕坤发出一声长笑,揪起她的衣领,知意瞬间就像玩具似的被拖到跟前。 “你说呢,陈知意?” “不错嘛,听说你来城里了,日子越过越好了,怎么都没想起我这老同学呢。” 知意被扼得逐渐呼吸困难,脸上充血泛红,眼角流泪。她被迫仰头,看到吕坤满下巴的胡茬,脸颊上因斗殴留下的疤痕,以及乌青的黑眼圈,使他这张本就凶神恶煞的脸更显狰狞。 “我现在也在你这个区念书,离得蛮近呢。不然,以后相互串串?” 梧城西区基本都是国重、省重学校,能容得下吕坤之流的……知意猜测,应该只有剩下那一两所职校。 吕坤说话离知意极近,在朦胧的夜色中看清她的脸。 陈知意变了,来到城里之后她圆润了一些,原本的小而瘦脸被胶原蛋白填得丰满,头发柔顺而有光泽,以前身上土气的二手衣被替换为精良得体的衣服,整个人变得如被精心呵护的瓷娃娃。 若说从前陈知意是被清寒掩盖的珍珠,那么现在就已然褪去尘埃,正在大放异彩。真让人嫉妒。 在吕坤絮絮叨叨时,知意想起刚上高中那会儿,吕坤最开始也不是没有像普通男生那样来追求她,不过她印象最深的,只有他邋遢的生活习惯,满嘴的脏话,和打架时怎么也用不完的精力。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的?大概就是屡次被她拒绝,自尊心受挫之后吧。 冷静下来后,知意逐渐想通了自己的处境。热血冲动,又毫无头脑的吕坤来找她最大的动力无非就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而已。 她要做的,就是不断示弱,来满足他的自尊心。 “吕坤……”想明白后,知意开口,也深知这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我…我对你一直感到很抱歉。” “其实…你走后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情,让你经历了这么多苦难都是我的错,我该负责,是我…是我当时不够成熟。” 吕坤神色微变,眼睛也警惕地虚了起来。知意说谎时也自带一种敦厚气质,他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察觉到他的变化,知意继续说着些讨好的话,并在最后收尾说:“甚至…甚至还很后悔当初拒绝了你,还在想如果有机会再重来的话……” 知意还没说完,吕坤却接起了她的话,挑起她的精巧的下巴,道:“说得很好听,但是你的话始终让人不太敢相信。” “说不介意和我重新开始,说要我放过你,起码,拿点什么东西来证明你的诚意吧。” 吕坤瞥到知意鼓鼓的衣兜,以及手上紧拽不放的练习册。 “请我上网吧。” “不多,一个星期两千块钱。都在城里了,这点钱不算什么吧。” 他又抛出一个笑,慢慢念道:“小女朋友。” 随着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拉响,知意踏进校门。回教室的路上,知意脑中还在反复回忆最后分别时,吕坤对她说的话。 ——“这次你再敢像之前一样回去告状,我绝对要你好看。不信试试。” 15、软乳 晚上知意回到家,心不在焉地写了一会儿作业后去洗手间洗漱。她精神恍惚不定,没有听到声音,拉开门才发现裴予卓正在洗手池前刷牙。 “不好意思。”知意赶忙合上门。 “来刷牙?”裴予卓将口中含的水吐掉,很自然地问,仿佛二人熟识已久。 知意的手停住,对着尚未合拢的门缝低低嗯了一声。这么晚了,没想到他也没睡。 “进来呗,又不耽误。”裴予卓说。 知意只得进去,裴予卓往外侧身,让出一个缝隙,知意迟疑着钻进去,正好和他一前一后站立。 从镜中看,她仅到裴予卓肩头,站在他身前,确实不耽误他做事。裴予卓穿的是黑色无袖T恤,和她的白色公主睡裙相配,在卫生间的灯光下,宛如美图特效中蒙了一层光晕的钝化感,温馨居家,比穿着常服更有亲切感。 更值得暗喜的是,这副样子只有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才能看到。 知意深呼口气,努力抛开杂思,从洗手镜柜中取下牙刷和口杯。裴予卓刷着牙,嘴唇周围糊了一圈白色泡泡,泛着清新的薄荷香气。他比她大一圈,似乎所持的牙刷、口杯等也比她的大了一个型号。 他定定地站在背后,她稍微动动就能碰到他的胸口,嗅到他身上的牙膏香。 真有安全感。让人好想依赖。 知意心底苦笑,含着薄荷牙膏,只觉得整个口腔凉到发苦。 “怎么了?” 裴予卓含糊出声,不经意往镜中瞥去一眼,“脸色差得要死。” 知意只是联想到了今晚的遭遇。 吕坤的警告还犹在耳畔,他已经吃过一次她告状的苦,绝难再上第二回当。并且,她也怕自己经不住他的疯狂报复。 她在裴家已经是个寄生虫似的存在,知意还不敢,也害怕去麻烦,甚至牵连人家。 “没…没有吧。”知意仰头灌入一口冷水。 洗漱结束,知意转身离开,肩上却忽然一沉。 “等一下。” 裴予卓一手就抓住了她半只肩,五指隔着睡衣陷进她单薄的肩头。力气极大,让她一步也移不动。 “帮我刮下胡子。”裴予卓对着一脸不解的知意说道。似乎料到她要反问,他摊手道,“今天打球,手累了。” 听上去貌似挺合理。 何况,裴予卓先天就具有一种以轻松的口吻说重话的能力,她没法拒绝。 // 知意踮着脚,俨然一只笨蜗牛,努力又有些好笑地去翻洗手镜柜最上一格的剃须泡沫。却不知与此同时,镜中露出裴予卓勾起的嘴角。 遵照指示,知意要先把剃须泡喷到裴予卓脸上。他太高了,她只能踮着脚,脚尖逐渐酸痛,下盘也开始摇摇晃晃。 裴予卓心底笑够了,双手才来到她的腰,将她抱至洗手台上坐着。知意在手得以放松的同时,看到他凑近的脸。为了剃胡子,他提前将脸弄湿了,一滴水正挂在他下巴,累积、膨胀、圆润,最后滴落。 “啪嗒。” 凉水掉在她温热的手背上,无尽晕开,也晕在了她的心里。 在裴予卓给手动剃须刀装刀片时,知意将剃须泡喷在手心,再涂到他的下半张脸上。他的面部湿软,但脸庞肌肤之下的下颧骨和颌骨却依旧挺拔,就这样一动不动,任由她触碰,仿佛此刻他是她的。 准备完毕,裴予卓主动将下巴一抬,逼知意更近,指着自己的下颌角说: “这里开始。” 知意按捺住扑通的少女心,捧起他的下巴,顺着胡茬的方向,由下往上轻刮。 一下、两下…在她的细心动作下,裴予卓的面部变得干净清爽,再次显出明艳动人的少年脸。 知意的脸熟透了,胸口一起一伏大口呼吸着。从接过剃须刀的那一刻,她就已然呼吸困难,只觉得生活在真空里。 刮完了,而他现在还离她很近,目光还以一种侵略性的方式定格在她身上。 知意预感到什么,往后一躲,下一秒果然被他抓住下巴亲了上来。 看着他闭合双眼,一脸认真的模样,知意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嘴唇这么上瘾?然而,吻至中途,知意逐步投降,其实,她也一直在期待他的吻。 不仅因为这个人是裴予卓,更是因为他的吻带给她的独有体验。 和他强势冷淡的外表相反,他的吻是极其热烈又温柔的。他会捧起她的脸,温热的指腹微微陷进她的皮肤里,他的舌一点一点轻触着她的舌,濡湿的唾液蹭到她舌面的味蕾,让她品尝到他独有的气味。 是排他性的,是只属于两人亲密的吻。 知意只觉得力气从神经末梢开始流失,全身发软的,甚至没有余力去回应他,唯有脖子仰靠在墙面任他予取予求。 “陈知意。” 忽然,低缓深沉的气音传至耳畔,裴予卓啄吻她时,开口叫她。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也是第一次在亲密肢体接触时出声,性感到不像是在叫她,而是他快感巅峰时的低喘。 知意只觉得像坐在高速驰骋且不关窗的车里,清凉的疾风扑打在脸上。但这不是乘车,是裴予卓在念她名字。 “嗯?” 她迷迷糊糊发出一声闷哼,看到他手的虎口来到自己乳房下边缘,刚好被垂下的白色蝴蝶结遮住。 “摸这里,可以么?”他问。 知意穿的是荷叶边的法式睡裙,领口是收缩式,两边多出的松紧绳在胸口被绑成一个蝴蝶结。 晚上换上睡裙后她什么也没穿。现在,她坐在洗漱台上,胸口的两粒小凸点因不稳的呼吸而若隐若现。 裴予卓站在她双腿中间,隔着裙子,手缓缓覆上胸口那一团聚拢的脂肪。他甚至不必用力,掌心就能完全陷进去,软乳便似嫩白的豆花被压碎,四处流散。 事实上是,此刻知意身上除了胸部,其他所有地方都极为僵硬,高频的心跳隔着嫩乳一下下闯进他的掌心。 “紧张?”他问,可却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掩饰自己也忐忑的心情。 知意没说话,还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抓住台面,像在努力克服着不安,乖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 裴予卓拉开她胸口的蝴蝶结,两手将衣领下扒,里面雪白的肌肤一寸一寸露出,有如在揭露宝藏艺术品。 的确是艺术品,衣领被拉到肋骨时,知意胸前挺立的小雪峰显露真身,顶端是浅粉色的莓果。她全身都瘦,但最娇贵的脂肪通通被贡献到了胸口,成为最美丽的部位。 “你不要一直看……”知意红脸嘟囔道。 裴予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沉迷。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女性胸部,不像黄片里的女主角那样夸张,知意的胸带有和她本人一致的内敛气质,小巧、圆润,乳房是干净的白,乳尖是羞涩的粉。 肌肤相触比隔着布料更有真实感,裴予卓手再次覆上去时比刚才要紧张多了,有点发抖,进而带着她更软嫩的乳房也抖擞了起来。 “呜……”知意瞬间瞳孔微怔,慌乱地抓紧他的胳膊。 他微凉的手指抓捏着奶子,稍稍用力就要留下几根红色的手印。她的乳尖在他手指的缝隙,偶尔被略粗糙的指腹蹭到,知意就生起一股又痒又麻的感觉。 但裴予卓却很喜欢她嫣红的触感,手指如拨琴弦一样来回弹动着那颗蓓蕾。知意不仅更麻了,连腿心也流露出奇异的瘙痒感。 “别…别碰这里……”她抓住他的手恳求道。 但裴予卓分明看到了知意眼底泛起的红光,那是快感催生出的。 “很痒是不是?”他问,却更近一步凑到她胸口,张口含住她最敏感的果实。从那天在麦当劳卫生间看到她挺立的胸脯时,他就想这样做了。 知意瞪大眼,看到眼前的少年若婴孩吮奶似贴在她身上,吐出的舌头波涌似舔舐着。她的脸更红了,甚至急得想哭出来,但下身却因这动作得到了羞耻的快感,使她要推开他的手变成了轻放在他头顶。 无力抵抗。仿佛在抚摸他。 裴予卓连着乳晕,把这片嫣红舔得湿淋淋的,唇上全是动情的唾液。他抬头,看到知意眼下还泛着潮红。 舔完,他又依依不舍玩了她的胸好久才罢休,重新拉上她的衣领,将松紧绳往中间用力一拉,直至胸口春光被完全遮住。 最后的蝴蝶结终于被系好,并被还原到知意微挺的小乳上,显得可爱。裴予卓看着,又去摆正蝴蝶结,“以后,这个地方不准给别人看。” “啊。”知意眨巴着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予卓不自在地撇过头,清了清嗓子,“你住我们家,做什么我没资格插手吗?” 知意被他突然的厉声震住,好几秒才回,“哦。” 两人从浴室一道出来,并行时偶尔肘部相碰。知意抬眼去窥他,忍不住问:“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嗯哼。”裴予卓对上她的目光。 “你——”知意拉长声音,好半天才吐出,“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知意从小就寄人篱下,在多个家庭中辗转,很早就明白钱是自己的软肋,也是自己的尊严,从不会主动去要钱。裴家是她最大的赞助者,还要开口提钱,她总觉得羞愧。尽管,知道这件事是迫不得已。 “拿钱干嘛?” “我……”知意一时支吾不出个理由,马上溃败投降,咬了咬嘴唇,“没…没事…你就当我没说。” 她脖子上浮了一层汗,马上要逃回房间,却在开门时被裴予卓从后拍了拍肩。 “要多少?”他问。 16、情绪崩溃 夜晚。 细碎的女声从二楼书房的门缝泄出,仿佛抽泣,但仔细听,是发自生理的愉悦低吟。 “呜…别靠在这里啊,痒……” 书房里,书桌前,陈知意坐在裴予卓大腿分开的空隙处,双腿紧紧闭拢,被他从后拥住,共坐在一张椅子上。 裴予卓左手环住知意,摸着她柔软的肚子,下巴放在她的肩窝,右手还在草稿纸上“哗哗”进行着物理演算。 原本知意只是替毕阿姨送水果来,却不想刚放下盘子就被这个人一把抓到腿上,还嚷嚷着,“做题烦死了,陪我玩一会儿”。 她看到了他书桌上成套的物理卷子,以及上面他龙飞凤舞的字迹。普通的物理题已经够让她摸不着头脑,这套竞赛试卷对她而言更是天书。 知意想不通,做题不该不苟言笑吗?他以这种滑稽的姿势抱住她,是什么癖好? 裴予卓的下巴有些硬,戳得她肩微疼,他重重呼吸,湿热的鼻息拂到她耳畔,叫她不得不偏头直躲。 好不自在。 知意推了推他,小声说:“你的下巴可不可以别一直……” “靠啊看错了。”裴予卓轻轻吹了声口哨,直接无视怀中人。 他手还横在她肚子上,盯着试卷夸张地自言自语道,“总长L是增加10%,(R+△R)/R就该是……嗯…1.21,应该是增加了21%啊……” 裴予卓一边动笔,一边用余光去偷瞥身前的姑娘,暗暗弯起嘴角。 嗯,很乖,终于不动了。 她应该意识不到自己全身的肉都很软吧,被人抱在怀里,就如抱了个洋娃娃。随便摸一摸,抱一抱都让人心情舒畅。 笔尖在草纸上有规律的沙沙作响,怀里的人许久不再动弹,似乎在出神。裴予卓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不专心,想什么呢。” 知意“哎呀”叫了一声,吓得坐直了身。马上就是周天了,她口袋里还一片空空,要不要说实话…… 想着,知意转头去看他。 两人还没说话,仅是对视,裴予卓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暗示,掐着她下巴亲了上去。 知意有点讨厌自己对他抵抗力如此之低,他一封住她的唇,她总会陷在他的吻里,迷迷糊糊,所有思绪全变成一团乱麻。 不知过了多久,裴予卓离开她的唇,漾起笑声: “承认吧,你喜欢的。” “喜欢…跟我接吻。” 他笑着盯住她,眼里满是春风得意。知意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他写下的物理题。考场里,所有学生奋笔疾书,铃声还没拉响,他已然捧起她,交至老师面前,脚步轻轻,踏出门时吹起愉悦的口哨。 对于她,他永远是那样从容不迫,那样…势在必得。 知意嘴角抽了抽,胸口像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又胀又闷,压得她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 知意又凑了一遍现有的余钱。再去向艺菲和飞扬借一点,大概这个星期…也可以交差。 这天晚上,丛飞扬要训练,知意在教室里等他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回来,解释完后如愿借到。 回家的路上,知意却并不觉得轻松,四处借钱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她迟早要还给人家的。 后面,又该怎么办呢? 知意回到家,愁容满面地走进二楼房间。在书桌前坐下后,她随意将书包甩到地上,却听到书桌上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磨牙声,隐隐有什么活物在动。刹那间,黑暗里,一双宝石红的眼睛正无所畏惧地跟她对视。 知意“啊”的一声大叫出了,打开台灯。竟是一只肥硕的白老鼠在她的书上爬来爬去!那粉色的小爪子还刮得纸页沙沙响,刺耳声一直挠到心尖! 知意慌乱起身往后退,踉踉跄跄,险些摔在地上。她本在神游,这不速之客直接把她吓哭了。 “哈哈……” 身后突然响起裴予卓爽朗的笑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房间门口,正交叉双手,悠闲地倚在门框。 “好玩儿吧,今天在学校门口买的。” “你最近魂不守舍的,还不理我。” “喂,怎么了?” 裴予卓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游戏,还看戏似的,等着小姑娘的精彩反应呢。 却不想,回应他的,是知意布满泪痕的脸。她红红的眼睛还处于蓄水状态,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泪珠。 知意面无表情地望过去,伸手揩掉脸上的泪,肩膀还在发颤。 有点难过,但更多是失望。 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发现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从上次被迫逃课,到今天捉弄她,都只是他觉得好玩,想满足个人的兴趣而已。 她不傻,知道这几天两人之间发生的早超出了普通异性之间应有的。但这一切,只因为她喜欢他,她愿意包容他。 她对他,是纯粹的喜欢。 他对她,不过是兴致上来时随手抓来玩玩。 一定是这样。 “怎…怎么?” 见到知意过分冷淡的神色,裴予卓慌了神,脸上笑意消失,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分。 “对…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知意的脸有些僵,但并不妨碍她动作。她抓起那只小白鼠递到他手中,声线很薄,“拿走。” 说完,她“嘭”的一声关上门,背靠在门后,无声流下眼泪。 临近半期考试,班上同学显而易见焦躁了起来。作为一个学期唯二的大型考试,半期考可以重新洗牌年级名次,甚至决定新的班级去向,几乎没有哪个同学敢懈怠。 丛飞扬平常大多时间都在训练,对于半期考试更是如临大敌,比一般同学还要紧张,每节课下课都求着知意给自己讲题。 考试重担压在肩头,同学们难免躁动,将焦虑情绪释放于喧闹中。下课,有同学跑到教室电脑上放起了“Uptown Funk”,一股牛逼哄哄骚里骚气的英文说唱龙卷风似袭满整间教室。 有些吵闹。知意说话声本就小,此刻震着嗓子也难以让人听清。丛飞扬冲着讲台电脑前的同学吼了几声,但不管用,最后只好跟知意去教室外讲题。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知意和丛飞扬并靠在栏杆前,中间放着一本英语练习册。知意指着英文文章中的某行说:“这是细节题,不用全部读完,你定位到这个地方就可以啦。” 丛飞扬夸张地点头,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我去,太牛逼了。” “但哥哪知道这段话啥意思,你翻译翻译。” 知意无奈一笑,“你要背单词啊。不然英语就是天书,你还不如盲选呢。” 丛飞扬是典型的双开门身材,筋肉发达,此刻却半蹲着身子,乖巧地凑到知意面前。两人体型差极大,一起站在楼梯口,引得上下楼的学生都要瞟一眼过来。 “哟!飞哥,出息了呀——” 忽然,楼梯上有男生对丛飞扬吹了声口哨,眼珠转啊转,把暧昧不明的目光投到了知意身上。 丛飞扬比了个中指过去,“臭癞子,今天下午放学有种别走!跟哥球场见!” 知意面色尴尬,想叫丛飞扬别说了,抬头时却看到裴予卓和赵文彬走上了楼,他们两人的面色都呈现出运动之后的健康红,黑发被汗水浸湿了。 知意的心开始抽痛。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和裴予卓说过话了,在家时也尽量避免和他单独碰面。自那天晚上之后,她就再不想理他了,算是冷战吧。 尽管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他,看他,但她每次都会捂住胸口告诫自己。不要沉沦,不要傻了。他不喜欢她。 裴予卓校服披肩,上楼时顺手将手上的空可乐瓶投进了转角处的垃圾桶。投完的瞬间,他的眼皮上抬,视线自然地转到了知意这边。 他又转回头,继续同赵文彬上楼,留下两条颀长的背影。 17、一起回家 知意没有忘记给吕坤的承诺。又一个周天要到了,她的心也愈发惶惶不安。每次跟丛飞扬讲题,她总能感到来自他高大身驱的安全感。加之,因有求于她,他对她也愈发和善,大有能做朋友的趋势。 晚自习下课中途,知意给丛飞扬翻译完英语文章,犹豫好久后问:“…丛飞扬,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你半期考试给我抄抄。” 看知意当场傻住,丛飞扬哈哈大笑,“这么单纯呢,真信呢小萝卜头?咱俩都不在一个考场抄个锤子呀。” “有什么事儿,说呗。”丛飞扬往后桌一靠,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姿态悠闲,就差来个椅子躺躺了。 “我……”知意想了想,问,“你晚上…能跟我一起回家吗?” 知意注意到这几天晚上吕坤周围的那堆混混似乎总在校外游荡,尽管还没到约定见面的周天,她仍怕单独遇上,想找个可靠的人同行壮胆。 艺菲是住校生。除她以外,知意没有几个能求助的朋友。丛飞扬长得强壮,现在和她关系不错,还是走读生,她就想问问试试。 “回家?”丛飞扬一脸不可思议,哪想得到她的请求是这个,“可我一般都跟癞子一起,你要加入吗?” 癞子本名赖高谊,是丛飞扬在体育部的朋友,也在高叁年级。后来知意把名字和人脸对上时,记起这人也曾和裴予卓一同打过篮球。 “没事…算了。”知意想也不想就拒绝,插在人家朋友堆里,像什么话。何况,那癞子听上去比丛飞扬还凶,她才不敢接近。 “欸,小萝卜头,你脸色咋这么难看呀。”丛飞扬凑近知意,有些哭笑不得,“不就是不能跟哥一路嘛,这么失望啊?” “哎呀!”丛飞扬一拍腿,自言自语叹道,“一路就一路吧!飞哥最讲义气,最近你帮我,我也单独和你走一程,让赖高谊滚蛋吧!” 于是,接连两个晚上,丛飞扬都跟知意一起放学回家。两人是顺路的,丛飞扬每次都把知意送到小区门口,再往前走叁百米去乘公交车。 知意没和他说过自己更多的信息,因此丛飞扬第一次把她送到小区大门时,还啧啧道:“哟呵,住这么好。这可是学校附近有名的豪华电梯公寓呀。小萝卜头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丛飞扬的思绪还在继续,锁眉思索几秒,又啊的一声叫道:“欸,我记得1班那个裴予卓也住这里面。你知道吗?我们年级挺臭屁的一家伙。” 知意只腼腆地笑,“好像…好像有见过吧……” 果然,有些事情不能提。说曹操,曹操到。 第二天晚上,知意和丛飞扬刚出校门不久,就迎面遇上了裴予卓…以及他身边的赵文彬和赵书影。 丛飞扬最近训练时间长,晚自习回来就要补白天落下的作业,往往要耽误到放学后,因此两人出校门总会晚个十几分钟。这个时候学生几乎都已经走光了,更别提再遇到什么熟人。 怎么会遇到他们? 看到赵书影的第一眼,知意霎时明了。 赵书影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脸上笑盈盈的,手上拿着一根签子,上面的鱼丸才被咬下一口。 一猜就知道,一定是经历了让人疲乏的晚自习,大小姐馋嘴,想去便利店买关东煮,于是两个男生便陪同一起去,耽误了些时间。 还有,既然今晚遇到他们,是不是代表他们其实每天都一起放学回家?难怪,知意想起每晚总看到赵书影晚自习还没下课就开始收拾书包,应该是害怕让人家久等吧。 知意不敢再想下去了,越想,只能越难过。 几人虽不在一个班,也算是都相互认识。 丛飞扬主动冲裴予卓和赵文彬扬了扬下巴,又瞅了眼最边上的赵书影,哼道:“辣椒妹。” 赵书影在7班是出了名的性格火辣,加上美艳的长相,良好的家世,成为同学们口中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在几乎全班男生都为赵书影倾倒时,唯独丛飞扬,从不惯着她,昂头就叫辣椒妹,摆明了挑衅。 作为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大小姐,赵书影也不怕他的大身板,指着他的飞机头不屑道,“什么飞哥,就是个飞机头。”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只要遇上,一定是互怼模式。知意记得艺菲曾经说过,“在这班上唯一能压制赵书影的应该就是丛飞扬了吧。” 又被挑衅了。果然,赵书影站了出来,看着面前两人,叉腰道:“白天就跟你的乖乖同桌形影不离,到了晚上还臭不要脸地黏着人家。 “飞机头,你不会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吧?” “哟呵,小嘴怪得劲呢,辣椒妹你再给哥说一句试试!” 眼看两人就快冒出火星子了,赵文彬赶紧打圆场,横眉训道:“赵书影,吃你东西去。” 接着,他又朝丛飞扬点了个头,寒暄问:“飞哥也这么晚吗?怎么不见赖哥呢?” 丛飞扬也识相,给赵文彬一个面子,没再去吵,只回说:“最近不和他一路。” “我看你是为了姑娘抛弃了兄弟吧?”但这边赵书影可没打算消停,又插嘴进来。 旁边的知意一开始就听得干着急,是她麻烦了人家,她不想让丛飞扬被误解,抓住众人沉默的片刻,主动解释:“是我叫他一起的。” 此话一出,全场竟比刚才还要安静。氛围诡异了起来。 就连赵书影,也一下子停住了咀嚼的动作,鼓着腮帮子,大眼瞪着对面两人。这是…演哪出? 知意说完后用余光偷偷去瞟了一眼裴予卓。他静静地就站在赵文彬身后,上半张脸被阴影遮蔽,下半张脸不见任何表情,嘴唇自然地闭合着,和赵书影的震惊截然相反。 叁人中间的赵文彬目光也下意识在知意和裴予卓身上徘徊。 知意局促地偏过头,不愿再去面对这混杂的场面,小声对丛飞扬说:“我橡皮擦掉了,我去趟文具店。” 丛飞扬叫住她,也跟上来,“等等我。” 18、狭路相逢(双更合一 一进文具店,知意才觉得是回到安全的笼里,放松下来,但渐渐又不由自主想起刚才那一幕 丛飞扬在后只看到她木楞楞地站着,看样子也不像在货架前挑选橡皮擦,出声问:“干嘛呢。” 知意“啊”了一声,顿时有些尴尬,转头问:“不好意思,是不是耽误你太多时间了。” “嗯…是有点。”丛飞扬点头应,但眉头又马上舒展开来,嘴角弧度拉到最大。 “不过,你帮我讲了题,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这点时间,对哥不算啥。嘿嘿。” 知意鼻头酸酸的,竟为这话有些感动。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发现了,丛飞扬只是看上去脾气不好,但为人却很仗义。凡是有求于他,他一定会出手相助。 知意清楚,吕坤的事情总该有个解决办法,她到处去借钱只会让他更加不知满足,也会把她自己带到更危险的地步。 憋了这么多天,她实在是很压抑。加上刚才遇见裴予卓,不知为什么,她更想哭了。 好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 “丛飞扬。”知意望向他,眼里是亟待帮助的期待与压抑许久的痛苦,“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出了文具店,知意花了半个小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丛飞扬。从在镇中心校第一次见到吕坤,一直讲到一个多星期前被他威胁。 这边知意说得一把心酸一把泪,那头丛飞扬的反应却从恍然大悟到一脸轻松,甚至,在听完后还不屑问:“所以,你晚上找我一路就是为了壮胆?” “以及,你这几天愁眉苦脸就是因为这群小垃圾?” 知意语塞,竟还有种自己小题大做的错觉,“你……” “哈哈……”丛飞扬连着笑了好几声,“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小事儿!他们也就只会逮着你一小姑娘薅了。” “他奶奶的,飞哥我出来混的时候,这群小兔崽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 “丛飞扬……” “放心,哥来解决,你算是找对人了。”丛飞扬摆手,向知意确认问,“你们约的是这个星期天见对不对,也就是后天嘛。” 知意点头。 “行,哥记住了。后天叫住我,我们跟你一起去。”丛飞扬哼道,“我找几个体育部的兄弟一起跟他们玩玩儿。” 知意顿时安心了,脑补了好几个和丛飞扬一样人高马大的男生站在一起的样子,那群小混混怎么也得要被震慑一下吧。 知意在接近晚上十一点才到家,却忘了一个严重的后果——裴继峰和毕虹急坏了。夫妇俩既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还差点要报警了。 见到知意,毕虹大松一口气,语气却分外严肃。是她发火时训裴予卓的口吻。 “知意,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让阿姨和叔叔等得多着急。”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呢。” 毕虹不是个和蔼的人,但却是第一次对知意说这种重话,犹如一锅沸水直接从头顶浇注下来。 知意傻在门口,手足无措,脸全红了,除了指甲不断去抠弄书包带子似乎再不知道做什么了。 被才认识不久的毕阿姨训和被武伯伯训是不一样的。 知意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甚至有被马上扫地出门的危机感。 “阿姨,我……”她编不出理由,更不敢骗人,“和同学聊天,忘记…忘记时间了。”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知意不断道歉,但更像是在变相请求,请求阿姨不要赶她走。 她不想让武伯伯失望,自己也没地方可去了。 支行最近二次考核的结果很不理想,毕虹一直都压着气,今天又碰上知意晚归,火气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陷在情绪里继续:“同在一个学校,裴予卓都比你早半个小时回家,况且,他比你不省心多了。” 提到裴予卓,知意更难过了。阿姨训她,和训自己儿子的性质也是不一样的。 知意使劲憋回眼泪,鼻腔到大脑又酸又胀,还在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认错:“阿姨,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 “来,知意你先过来。” 察觉妻子口气过重,一直沉默的裴继峰招手让知意来沙发坐。 知意在两个大人身上看了又看,才敢换鞋,进门。 裴继峰用肘部悄悄碰了下毕虹,示意她先回房,对面前的知意徐徐道:“和同学关系好我们也是能理解的,但是下次可一定要记住时间。” “你阿姨她脾气一向急,别往心里去。” “我们只是担心你,知意。” 知意点头。裴继峰淡笑,又对她嘘寒问暖,问了一些对学校、学习感受之类的话。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二十多分钟,裴继峰回房,也也叫知意上楼休息。 但知意却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动也不动。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里,心情低沉。知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尽管裴叔叔已经解释过了,但一回想起毕阿姨那么凶的口气,她就是会很伤心和委屈,哭到怎么也止不住。 “塔塔塔——” 楼梯忽然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裴予卓一身睡衣走了下来。知意连忙停止哭泣,却发现他并没有去注意自己这边,而是径直走到一楼的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喝了起来。 又是一个周天晚上。 知意带着东拼西凑来的两千块钱,以及丛飞扬和他四个人高马大的朋友来到菜市场背后的那条小巷。 丛飞扬让知意先去引出吕坤,他们埋伏在后,再一网打尽。 可奇怪的是,几人等啊等啊,不论是在这条小路,还是学校门口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就像人间蒸发似的。 有路过的同学看到这么一群人气势汹汹来回游荡着,吓到脸色一白,拔腿就跑。丛飞扬一把逮住他,凶道:“吓成这样干嘛,哥又不吃了你。” 同学哪听得进他的话,两腿发抖,只磕磕巴巴说:“你们…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丛飞扬一头雾水,“说啥呢你。怎么傻不拉叽的。”他又揪起男生的衣领,“什么意思,快说出来!” 后来,从该名同学口中,大家得知,学校保卫科注意到了最近几周徘徊在外的不良青年,及时进行了驱逐,并在上下学时严加保卫巡逻,所以那团人才不见了踪影。 丛飞扬这堆体育生显得过于凶恶,让过路同学误以为是不怕死的小混混又回来了。 知意没想到,事情居然就这样神奇地解决了。甚至,还没来得及有个收尾。 丛飞扬不放心,又陪知意走了一个多星期。知意知道这段时间麻烦了他很多,在半期考试到来的这个星期的第一天晚上,请他喝了一杯奶茶,对他说:“今晚你就不用送我啦,这周四半期考,你早点回去复习。” “丛飞扬,谢谢你,这段时间因为我,你很才晚回家吧。” “这算什么。”丛飞扬接过知意递来的奶茶,两眼一惊,“这么烫?” 尽管早就入秋,但天气还算温热。像丛飞扬这种火气重、皮糙肉厚的人整天还是T恤或者背心交替着穿的。 知意不好意思回道:“降温了,天气冷,还是喝热的好。” 知意本还想陪丛飞扬在学校门口等公交车以表感谢,却被丛飞扬催道,“快回家吧,你站这儿干嘛?也要坐公交玩?” 知意被逗乐了,又想起裴家对自己晚归的担心,应道:“好。”她转身离去,还不忘提醒:“给你勾的数学题今晚记得回去做哦。” “放心。” 穿过学校大门正对的这条马路,知意来到对面的街。这条马路是银河,将学校那一头喧嚣和璀璨分隔开来。 今晚像往常一样安静,只是路灯有些坏了,一闪一灭,还发出缓慢的电流声,最后连带光和声都被吞噬在黑暗里。 知意颤了一下,仿佛把自己也代入是那盏路灯。轻微的发抖后,她吸吸鼻子,加快了脚下步伐,带起几缕凉风。 知意越走越快,眼睛盯住前方,头也不回,以为只要拼命往前就能避免融于黑暗。 除了脚下,背后也忽然开始生风,带来人的气息。但这人听上去不像是在走自己的路,而是如幽灵般附在她身后。知意想起了以前走乡下夜路时,草丛边总会蹦出几只黄鼠狼、小刺猬,吓得她边叫边躲。 是人,她却觉得比鸟兽怪物更可怕。 知意跑得好累,小腿肚又麻又胀,汗湿得衣服紧紧贴在背上,两耳什么也听不到。 就像是为了缓解她不被热死,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从后抓住她的脖子,顿时冻得她的一下子恢复了所有知觉。 知意能感受到这是只粗糙的手,手心满是茧巴,没有修剪的指甲正毫不留情戳进她的颈肉里。 熟悉的男声响起,比两个星期之前在校门口遇上时还要冰冷叁分。 “陈知意,去哪里呢。” 吕坤这次直接将人逼进了路边的公共健身区域,没有耐心再抓到某个隐蔽的角落,像是饿极的野兽,看到猎物就闪电扑去,一口吞下。 人墙步步逼近,知意节节后退,直到最后脚跟不慎碰到单人腹肌板,嘭的一下摔在那成排的冰凉铁柱上。 秋天滋润得树叶繁茂,沿路的梧桐树张开大臂,一左一右默契地围住这片方形区域,构造成一个隐蔽的小公园。知意只能看到远方马路驶过的汽车的光亮,像明灭微小的星星。 “钱…钱在我书包里。” 知意从腹肌板上爬起来,去翻自己书包,因为慌乱,好几下才找到拉链头的位置。但还没来得及打开,一只手就将她的头发拽住,强硬地把她抓到跟前。 知意站也站不稳,痛得呜呜直哭,有头皮都被扯下的错觉。朦胧的泪眼中,她看到吕坤盛怒之下的五官狰狞似恶鬼。 “臭娘们,不仅去告状,还专门找了体育部的人来,活腻了吧你!” 吕坤扭了扭脖子,关节声咔嚓响,“老子今天就在这儿把你办了,让你知道谁才是爸爸!” 他刚说完这句话,一件运动夹克却忽然从后飞来,一下甩在他头上,带来劲而凉的风。 余下叁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往后看,脚步移动,竟生生让出一条道来,映出路口高挺的身影。他正伸出食指指向始作俑者吕坤,低沉的声音里是蓄势待发的熊熊怒火。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试试。” 19、不要接吻,要看医生 “你谁啊你,干什么的——” 后面叁个小混混齐刷刷看过来,异口同声问,声音微有颠簸,明显是被路口这人汹汹的气势给吓住了。但仗着人多,他们还是昂着眉毛,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裴予卓直接无视,就像觉得这群小喽啰不配和他说话。他精准地找到头目吕坤,阔步前进,目光同时也扫到地上的知意。 知意先是一惊,转而眼眶一热,肩膀耸动,控制不住地啜泣起来。一瞬即想哭的冲动到达顶点。 吕坤把头上的夹克外套甩到地上,松开知意,站起来问:“你是哪根葱,来干嘛。” “来揍你的。” 裴予卓薄唇轻启,刚吐出这四个字就一拳抡了上去。吕坤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加上裴予卓这一拳又卯足了怒火和力道,让他一下子就仰倒在地,身体和水泥地撞出沉闷的声响。 看到老大被打了,后面一红T男一脚踹到裴予卓背上。 裴予卓腰身一弯,双腿微屈,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停止。他侧头往后,眼中泛起阴狠的光,转身。 红T男立马就吓得后退,看到这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生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身高和气势使裴予卓压迫感极强,那红T男几乎都快忘了要还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了,裴予卓却已然先一步双手抓起他的双肩,将人甩到了侧摆器上。 红T男的脸重重磕到了侧摆器的竖杆上,再奄奄一息翻过身来时,只看见他鼻腔下两溜血痕。 吕坤又猛冲过来,朝着裴予卓的脸就是一拳。裴予卓不顾右脸马上显现的青紫色斑痕,也要回敬一拳。可就在他胳膊抬起的那一瞬间,另一个混混忽然从后死死抱住他,叫他一时怎么也脱不开身。 见裴予卓被束缚,吕坤抓紧机会,对准他的脸,左右各一耳光上去。 “啪啦啪啦——” 随即清脆又有规律的回响在空气里传开。这一声声也像是打到了知意身上,她哭着摇头,拼命对吕坤求道:“吕坤,我错了我错了,你惩罚我吧,不要再打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裴予卓朝知意睨去一眼,咽下喉间浓而涩的血丝,咬住唇,低头去看腰间那只手。在吕坤又一记耳光扇过来时,裴予卓顺着他的方向往后一避,右肘也随即往后重重一击。 身后立马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手也一松。裴予卓挣脱,横腿一扫将这人踹到花坛。 夜风浮动,裴予卓额前碎发飘荡,他扭了扭脖子,眼皮上抬,显出狠厉又明亮的眼神。是猛兽即将反扑的征兆。 吕坤身旁的中分男有些怕了,他本来就是里面最瘦小的一个,一米六五的竹竿身材,却还是被吕坤推着往前。裴予卓弯腰一避,随即快准狠地抓住中分男的手腕,另一只手连他肚子上打了好几下。 中分男气势本就不高,挨了几下子立马疼得受不了,软得全身就要跪下去了。裴予卓却伸腿顶住他的下巴,不准他倒下,扛起他,甩到吕坤身上,让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就像示威似的。 知意看得出,裴予卓就是铁了心要和吕坤过不去了。 这边吕坤也打算豁出去了,推开中分男,蒙头就给裴予卓一拳。因为是最后的挣扎,吕坤也是卯足了劲,裴予卓倒退撞到单杠上,太阳穴裂了一条缝隙,沁出汩汩鲜血。 “裴予卓——” 知意捂嘴尖叫,流了满脸的泪,心疼得要命,连看都不忍看。那边裴予卓听到她的声音,只转过头来,拧着眉,做了一个嘴型——“不准过来”。 裴予卓缓缓起身,不顾鲜血流满半张脸,握住吕坤出拳的手,对准他的脸也重重一挥。 在这隐蔽的角落,两人形成一对一的终极互殴模式。 裴予卓先前以一敌四,力气流失得更多,受伤也更多,最开始是处于下风的。但出自本能的意志总能在绝境与血腥中苏醒,谁也想不到最后越打越凶,越打越狠,杀红了眼的人是他。 最后吕坤被裴予卓固定住,小腹承受着来自裴予卓膝盖十几下的顶击。吕坤吐干了胃里的酸水,宛如沙袋般重重倒地,再也不起。裴予卓眼尾猩红,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继续按着人往地上揍。 裴予卓不知疲倦,直到把胸中那口气发泄了七七八八才终于停手。彼时吕坤已一动不动地趴在了树池边,除了呼吸的轻微起伏再看不出任何生命力的迹象。 见人呼吸够,裴予卓半蹲在吕坤身边,一手抓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对视。月光下,裴予卓冷白的手背上是交错的青筋和几溜鲜血,有颜色撞击的美感。 吕坤被打得七荤八素,再看到裴予卓只有发自本能的惧意,“你…你是谁……” 裴予卓只冷笑,震得脸上凝固的血痂都有些破碎,“今天谁才是你爹,清楚了吗?” 半怕半疑中,吕坤转头去看知意,下巴又马上被裴予卓拧回来。 “再敢把你狗眼黏到她身上试试。” “你…你跟陈知意什么关系……” 裴予卓的五指深深陷进吕坤的脸颊,一字一句道:“你找她麻烦,老子就弄死你的关系。” 一听这话,刚才被揍的滋味仿佛再次上身,吕坤又隐隐作痛起来,拼命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但裴予卓才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草草放过。他扒开吕坤廉价的牛仔外套,翻到里面又黑又破的夏季校服。 吕坤虽然混,身上并没有几个钱,连衣服也反复穿免费的校服。 裴予卓眯眼辨了辨下那校服中间的几个大字,哼道:“哦,第一职中的是吧,我记住了。” 吕坤眼睛睁大,还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但头皮却蓦地发麻起来,看到眼前这人继续慢条斯理道:“今天开始,我会把你所有老底打听得清清楚楚。” “我劝你以后最好离二中别超过五公里。不然,我裴予卓保证让你尝到蹲局子是什么滋味儿。” 吕坤心里咯噔一声,第一次看到有人不论是说话腔调还是内容都如此有震慑力。面前这人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他既可以今晚以暴制暴,也能走正规途径。 吕坤又打量了裴予卓一眼,发现这人不论穿着还是仪态,每处地方都透露出不凡的贵气,以及坚定的自信。 吕坤不敢再轻举妄动了,陷入一种未知的恐惧。 裴予卓起身,扫视一眼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人,最后道:“听清楚了,就滚。” 不到两分钟,原本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唉哟直呼的人就像是瞬间得到了医治,奇迹般撑起来,相互搀扶着,在夜色中逐渐消失。 小小的健身区又恢复了安静。知意去看裴予卓,却发现他也在看她,且大步走来。 裴予卓的手刚来到她腰间,知意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但他却像是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手臂依旧很稳,将她一把抱起,放到旁边的乒乓台上。 知意还没反应过来,晃晃悠悠好几下才坐好。她抬头,看到裴予卓右侧太阳穴突兀地生出一条又长又细的伤口,凝着血珠,狰狞而刺眼,就像给圆满的明月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他的右半张脸是不规则的大块血迹,宛如泼墨,他原本干净的脸就是这画纸。 这一切的狼狈与血腥,本该与裴予卓毫不相干的。 知意一看到就受不了,心都要碎了,刚要去摸他的脸却看到他猛地一靠近,狠狠吻了上来。 “唔——” 裴予卓的力气是前所未有的大,就像把打架的余力全部释放到了她这里。他双臂死死锢住她,狂暴地吻着她,舌尖如高亢的蛇在她口腔疯狂进攻。 知意被迫呈一个扭曲的姿势在他怀里,脖子仰得酸痛,舌头连带嘴唇被他搅弄的麻木,唾液止不住地泄出,胡乱地糊在两人的下巴。 裴予卓半干的血迹让两人的脸粘在一起。知意又闻到了他身上的血味,鼻头又一酸,要推开他。 可裴予卓就像难缠的小孩,只要察觉到她有推他的迹象,手上的劲就更大了,吻得也更用力了。 知意连挣扎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推开他几寸。看他顶着血迹斑驳的脸又要凑过来,她嘴唇颤抖着,呜咽道:“不要亲了,去看医生……” 一出哭腔,知意就再也憋不住,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求道:“去医院好不好……” 20、隐瞒 裴予卓最终妥协了,走在前面,拎起自己刚刚放在路边的双肩包。知意跟在后面,手上抱着他被扔在地上的运动夹克,还仔细地拍去上面的灰尘。 但裴予卓没有去医院,而是选择了家附近的一所大型诊所。 深夜,诊所除了一两个正在打点滴的病人再无其他,是以裴予卓一进门就被医生接待,消毒、缝针。知意全程守在一旁,看到他缝针时又红了眼睛,泪眼汪汪的。 “小姑娘就是心软啊,这么害怕的话,可以先出去。”一旁的护士善意提醒道。 知意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裴予卓,又固执地摇了摇头,仍站在原地。裴予卓的双拳紧握,呼吸起伏似比平时要大。虽然打过麻药了,一定还是很疼,她想。 见两个小年轻这么晚来看病,男生伤得这么严重,小姑娘又显得这么担心。护士又好奇地看了知意一眼,忍不住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知意一愣,脸微红,好半天回:“他是…是我哥哥……” 裴予卓的伤口有足足五厘米,缝了十针,还被开了好几天的消炎药。 两人刚出诊所,裴予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刚才还有些虚弱的口气转眼被包装成一副懒散的语调。 “刚才没听到,在忙。” “哦,她在我我旁边。” “知道了,知道了,挂了,在路上了。” 他挂断电话后,知意问:“是阿姨吗?” 裴予卓嗯了一声,把双肩包翻过来,打开,拿出一个正面印着“LA”刺绣的灰色棒球帽戴在头上。他有意往下压了压,刚好遮住伤口。 知意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你…你不跟家里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 知意一震,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选择去诊所了。裴予卓是铁了心要瞒下这件事,怎么可能大费周章去医院,耗费更多时间,从而让家里更怀疑呢? 知意又哭了,代入自己就是毕阿姨和裴叔叔,如果他们看到裴予卓伤成这样,该有多么崩溃和伤心啊。 忽然,裴予卓停了下来。知意也停了下来,却看到他伸手为自己拭去泪水。 “别哭了。”他说,语气温柔又虚弱,听得让人更心疼,“马上就到家了,你这样,会暴露的。” 两人同时到家,裴予卓推开门的那一瞬,毕虹的斥责就劈头盖脸落了下来。彼时,知意才意识到上次毕阿姨训她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亲生儿子毕竟不一样,爱得最深,打骂起来也最狠。 毕虹坐在沙发上,叉着手翘着二郎腿,横眉睇着在门口悠然换鞋的裴予卓,冷声问:“不给个解释吗。” “打球,忘了时间。” 裴予卓说话时正眼都不给母亲一个,还有意理了理帽子。从毕虹的视角看上去,不但看不清他人,还让人觉得他在表示不耐烦。 知意已经先换好鞋了,但面对着眼前的母子交锋,是动也不敢动。她一边去观察毕阿姨气得铁青的脸,一边看裴予卓忍痛作平静的表情。 毕虹果然被气坏了,蹭得一下起身,“裴予卓,我没有教过你怎么跟人好好说话吗?真当自己翅膀硬了?” 裴予卓又长长地叹口气,一个劲道:“好了,我错了,妈。下次我再也不晚上打球了。” 此时,刚洗完澡,换好衣服的裴继峰也从浴室里出来了。看到客厅里混乱的局面,他想也不想,指着裴予卓鼻子就骂:“大晚上的戴个帽子干嘛,吊儿郎当没个正经!” “下次再敢这么晚回来你看老子让不让你进门!” 裴继峰发怒时比毕虹还凶。他本就属于声音较为低厚的那一类,震起嗓子来威慑力直接高了毕虹好几个档。知意吓得瞬间手脚冰凉。 裴叔叔和毕阿姨每骂一句裴予卓,知意心里就要难受上几分。他明明那么痛,还要承受这冤屈的呵斥。他不应该的。 “裴叔叔……”终于,知意忍不住叫出来,“裴予卓是……” “爸、妈。” 知意还没说完,裴予卓却早料到她的意图,更快一步堵住她的话,“陈知意这么晚回来是我威胁的。” “晚上放学我看到了她,叫她帮我看着衣服和包,等我结束后一起回家。” 知意错愕地望向裴予卓,想也想不到他会为她编出这种话,感动的同时还有浅浅的心揪。 全场静默的片刻,裴予卓自顾自走上楼,抛下一句“打球打得全身都是汗,先上去冲个澡。” 看到裴予卓远去的身影,在没人看到的角落,知意已经簌簌掉下眼泪。此时此刻,她完全明白了,裴予卓是在维护她。 如果让家里人知道裴予卓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在焦灼难过的同时,还会怎么想? 裴叔叔和毕阿姨那么爱儿子,一定…会怨她吧。在这个家,她也再没脸面存活下去了。 深夜,知意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她咽下联想的苦果,不断揩去连绵的泪水,直至将自己表情整理得无异样后,走出房间,来到裴予卓门前。 见他的门缝中还透着光,知意敲响门。 “咚咚” “谁?” “是我,可以进来吗?” 21、给我操一次 知意推门而入,看到裴予卓裸着上半身,颈上挂着副头戴式耳机坐在电脑桌前,电脑屏幕是游戏界面。卧室没有开顶灯,只有墙角的一盏伞状落地灯在散发着暖光,温馨又隐蔽。 “打扰到你了吗?” 见这阵仗,知意只是站在门口,没敢进来。这是她第一次到他房间里来,以前从外面路过偷看时,总是觉得疏远,但今天站在这里时,她却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可靠近。 “没有。”裴予卓把转椅转到面向知意,嘴角上扬,脸上分明有着极大的情绪波动,但最后还是只诉诸于简单两个字,“进来。” 知意这才敢关上门,按照裴予卓的指示,走到床尾处坐下,刚好能和他在同一水平线上面对面交谈。 她看到地面上他换下的T恤,上面点点血渍早氧化成褐色了。 裴予卓不能洗澡,只是擦了一遍身体,灰尘和汗渍褪去,腰上背上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伤痕更明显了,颜色斑斓如热带鱼,在原本光滑的皮肤上极为突兀。 知意想起了那天在洗手池前看到的他身体的样子。明明,是那么完好无损的。回忆的画面越清晰,知意越愧疚,“你的伤…怎么样?” 裴予卓轻轻笑了笑:“没什么感觉了。” 知意嘴立马一撅,眼睛又湿了,“你骗人。”她想去摸他的伤疤却又不敢,既怕弄痛他,还为自己的羞怯心劝退。 “对不起,一定很痛吧……” “抱歉,你已经很痛了,却还要很委屈地被叔叔阿姨骂,都是我不好。” 知意啜泣着,已到了难过和自责的极致。她哽咽一下,缓缓说出刚才做好的决定。 “我…我打算回镇中心校了。” 裴予卓的手本来一直放在桌前,做着敲击的动作,姿态飘飘然,直到…听到知意说出这句话。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手也凝住了。 可惜知意没看到他的表情陡变,还对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一脸认真解释:“我觉得…可能我还是不太适合在城里生活。” “黑水村才是我该去的地方,从山里一步步踏实走出来才该是我的人生轨迹。” 知意越说,心就越痛。天知道她刚才在房间里做下这个决定时哭了多少次,也正是因为哭得泪都干了,她才能面不改色在裴予卓面前说出来。 她决定去向毕阿姨和裴叔叔坦白。不能让裴予卓承受冤屈。她也做好了裴家人不待见她的准备。她会很识相地走开的。 她可以一个人回镇中心校读住校,自己照顾自己。不过就是要余出很多精力来思念他和忘掉他而已。 和裴予卓相处的短短两个月构成了知意心里最美好的回忆,她将拿一辈子来怀念。 就在知意越想越心碎,又要有泪涌的冲动时,裴予卓却像是根本不为所动,如块寒冰立在原地。 “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他扬起下巴睨她,脸又臭又黑,“把我家当什么地方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知意被他吓得一呆,两眼瞪大,一滴泪刚好挂在下眼睑,半掉不掉。 裴予卓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口,语气很凶,“这个,是你欠我的,你记住了。” “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 知意想也想不到他会生这么大的气。本来,她今晚来找他,就是为道别的。 裴予卓越回想陈知意刚才一脸无所谓要回去的样子,就越想掐死她。臭没心肝的死丫头! 也不想想今晚怎么就遇上他了? 碰巧路过?啊呸。买彩票都没这么巧的。 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下降头了一样,偷摸尾随了她跟那个傻逼体育生一个多星期呢。整整一个多星期! 哦不,怎么能说是尾随呢?当然是顺路。她回家,他也回家,不过就是远远隔着一段距离,不上来打招呼而已。 他还没忘记她今晚给了那个傻逼一大杯奶茶呢。那可是学校最火的奶茶店,她还不辞辛劳,顶着寒风,从门口开始排队,豆芽似的身板也不怕被那帮学生给挤死。 把奶茶递过去时,那大块头还嘿嘿傻笑,就跟从没喝过似的。 要知道,她欠他的钱还没还呢。 欸,等等。不会是用他的钱去买奶茶的吧? 裴予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意显然被吓傻了,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话说错了。 还是说,他本来就这样喜怒无常,咄咄逼人。 知意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又被他盯得很委屈,唯有不断哭着道歉:“对不起,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听到这句话,裴予卓眉尾抽了抽。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口气,倒像连续几个星期霸凌她的人是他。 裴予卓抿唇,压下心底的怒火,眼神深暗,拍拍自己大腿,命令道:“坐上来。” 知意表情瞬间凝住,但此刻的裴予卓近乎到专断强硬,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哆嗦着起身。知意以为只远远地侧坐到他膝盖就可以,可刚沉下腰一条腿就被他强势分开,到最后变成两条腿大叉开,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的姿势。 好羞耻。 她要动弹,他的腿又故意往上一抬,迫使她完全滑倒他的胯上,私处刚好被他腿间某个硬挺的东西顶住。 裴予卓一手横在她腰上,两眼定定看着她,开口: “要怎么办?” “给我操一次。” 22、舌吻、磨腹肌、性器相贴(双更合一 幽暗的房间,椅子在地板咯吱咯吱响,一隅的落地灯投射在墙壁上的,是椅上两具身体交迭的黑影。 椅子脚旁,是少女嫩白的裸腿,下垂着、摇晃着。再往上,是覆盖在玉臀上的大手,不安分地来回揉搓着这细嫩滑腻的腿肉,并在一声声娇哼中,揉得愈发来劲。 裴予卓吻得相当用力,扣住知意的后脑勺亲,舌头狂风似扫荡着她的口腔内壁,仿佛只有这样深深的捣弄,才能满足他疯狂滋生的侵占欲。 “呜——” 知意闷哼。裴予卓现在全身不论哪个地方都又烫又硬,活像块才炼出来的钢板,她被弄得好痛,尤其是嘴唇,她能明显感受到下唇某处被吸破皮了,里面嫩肉还在承受他的无情舔舐。 指甲陷进他的肩,知意又呜咽了一声,“疼……” 裴予卓这才有些回神,睁眼,看到女孩细嫩的脸颊挂着两行清泪,眼眶又红又湿。 他眉头一翘。这才用了多少力啊,就软成这个样子。跟块奶油似的,舔舔就怕化了。 但知意还慑于他的淫威,全身紧绷着,不敢说话,眼神也畏畏缩缩的。 裴予卓也回盯她,良久,掐着她腰的手松了点劲,“听话了,我就不凶。” 但知意还没忘记他刚才说的,他要操她。 她又摇摇头,腿根也在颤抖,“不要那个……” 哪个?他去看她,却见她的手来到腰间那一圈挤得皱巴巴的裙子上,紧紧护住自己腿间。 裴予卓手下滑到她裸露的大腿上,慢悠悠来回抚摸,“放心。” 他只是想惩罚她,顺带品尝一下她甜蜜的滋味。 “乖,主动点,我就不操进去。” 不管裴予卓的话是否可靠,知意知道自己已是案板上的鱼肉,只有照做。看到他努努嘴,她会意,慢吞吞凑过去,主动亲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吻他。还没有真正相贴,只感受到他脸上越来越近的热源和气息,她都快慌到失去意识。又羞又惊。 双唇终于相触。裴予卓自然地闭上了眼,眉骨、鼻梁到唇峰是一条起伏有致的曲线。知意羽睫如扑腾扑腾飞闪的蝶翼,呆呆又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盛景。她好像在亲吻上帝心爱的杰作。 裴予卓收敛了刚才凌冽的锋芒,气质极度温柔,红唇柔软而温和。她一碰上竟不舍移开,也不敢做过多的动作,蜻蜓点水般轻触已经给了她极大的满足感。 但裴予卓才不满足于此,半睁开眼,吐出两个字,“舌头。” 知意这才不得不进行下一步,她伸出粉舌,他的双唇随即配合地微张,露出一条深而诱惑的缝隙。仿佛她可以什么都塞进去,全部塞进去。 她轻捧着他的脸,软舌探入一寸又一寸。先触及他坚硬的齿关,温热的齿龈,然后是等待已久的红舌。 她和他从和煦到激烈的纠缠,在他的口腔内做着亲密游戏。但她却觉得像是自己的身体也在和他实地交缠一样,很热,有些畅想。 裴予卓的反应来得更快,高高勃起的阴茎毫不顾忌地去顶她软软的腿心。 “嗯……”知意马上就不能专心了。 裴予卓的笑声传来,“湿了。”他下面只蹭了几下都感受到了她底裤的濡湿。 “自己都亲出反应了,刚刚在想什么?” 毫无人事经历的知意哪知道他指的什么,只觉得两腿间泄出了热热的细流,一脸懵懵,以为是自己控制不住,尿尿了…… 知意无地自容,以为他在取笑她,忙解释:“我不知道…我今晚…今晚明明没喝那么多水的。” 裴予卓当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又发出一阵笑,“不是。是女生很舒服的时候才会流的水…不是…尿。” “当然。”他又抬头看她,不过这次纯粹是坏心,“我也不保证以后你就绝对不会尿出来。” 但裴予卓总是很能把握姑娘情绪的,见她脸又开始泛白,立马吻了上去做安抚。 两人这次是双向主动的,越亲越上头,都环在对方身上不肯放手,享受着唇齿和身体的亲密。 期间,裴予卓又顶了好几下,知意臀微颤,但小穴还是一一承受了下去,甚至脸上还出现了享受的潮红。 “是不是很舒服?” 知意犹豫了好久,最后喉间溢出了一声低低的“嗯”。 于是,下一步裴予卓竖着抱起了她,来到大床上,将她放至自己腰上。 裴予卓是仰躺的,腹肌线条优美。肌肤上累累的紫青色伤痕,不但不显突兀,还反衬得身体更有力量感。 见她坐好,他悬空半抬起腰,八块腹肌微凸,肚脐区也随即形成性感的凹陷。明明是很费力的动作,他却神态自若,覆着薄汗的腹部微微内收,足以见得腰力之劲。 青春的少年肉体,却满溢极致的雄性气息,融合得又那样恰到好处。 知意骑在他身上,又这样看了几眼,莫名其妙的,腿心又一次不争气的湿了。 知意只有一条底裤还守卫着私处。布料薄若蝉翼,存在感几乎没有。她就这样坐在裴予卓腰上,能清楚感受到他吸气时肌肉是硬的,那凸起的肌块顶着她的软穴。 “动动。”他哑声唤她。 知意被叫得心头一酥,两只手撑在他赤裸的胸口,小幅度挪动着屁股,腿心切身感受着他肌肉线条的走向。又看到他因呼吸上下移动的喉结,没几下知意就小口喘起气来,双眼迷离,汗液如雨一般从上半身流下,也滴到他的胸口。 她只觉得很晕,灵魂脱离肉体,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穴上那颗软豆豆被磨得酥麻麻的,两瓣小阴唇如正在吮奶的婴孩小嘴一张一合,热热的黏液一股股泄出。可她一点可控制不住,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她像是要死在裴予卓的身上了。 “动…动不了…不知道…好难过……” “呜——” 知意艰难地组织起语言,求饶又无措地望向他。她没有喝过酒,但猜想醉酒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裴予卓一直数着时间的,闻言慢声道:“才二十秒而已。” 这样就到了? 他又瞄了眼自己的腰腹,是她透湿的底裤流下的大片水迹,夸张到有如失禁。 她腿心真的太软,像烤好的布丁放在皮肤上,不仅嫩和热,还化成一滩粘腻的甜浆。 太敏感了。想着,他的下身又硬了几分。真想捅穿上去,看看究竟有多软,把她羞怯啼哭,又手足无措的媚态通通收尽于肚,只供他一个人享用。 “好奇怪……” 知意无措的哭了,殊不知自己迎来了人生第一次高潮。 “乖。”裴予卓撑起身去吻她,将她完全揽进自己怀里,同时去享受她高潮余韵的小穴在腰上蠕动的快感。 好满足,她因为他高潮了,这是她第一次,而她还有手足无措的茫然和难过,只有在他的怀里才能被抚慰。 裴予卓早就硬了,在知意情绪稍缓后立即将她翻身压下。他脸色很快,刚才还在温柔哄人,现在已成了一头即将猎物撕碎,再吞之入骨的野兽。 他拖住她的脚踝往前一拉,再把两条玉腿顺势往自己双肩左右一搭,露出她被底裤覆盖的私处。 裴予卓疼得有些受不了,解开裤头,露出粉色的阴茎。它已经发硬充血成深红色,顶端覆着清液,高高地抬头,狰狞到吓人。 硬、烫、粗的实感比隔着裤料要真实多了,裴予卓刚扶着热铁卡进知意穴缝她就浑身瑟缩起来,夹一会儿缩一会儿,齿关又开始打颤,似乎又要到了。 “好烫…好凶……” 知意两手抓皱了床单,皱眉哼哼叫着,被阴茎压凹的穴缝又泄出好多水。底裤湿成透明色,远远看去,就像是粉嫩的小穴在依依不舍地嵌着肉棒一样。 没多久,知意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看到眼前此景,猛地吓了一跳。 居然…又是那个丑东西! 裴予卓胯下那东西正抵在她穴口,肉柱顶端的蘑菇头挂着一大滩黏液,浸湿了她的底裤,和她的小穴紧紧相贴,分开时还要拉出暧昧的丝。 知意很难说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她相当排斥这东西的露面,但身体却实实在在被它弄得很舒服,小穴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伞端细线的位置,小圆孔的形状。好色。 裴予卓没错过知意的表情,挺腰故意往她穴里一戳,“爽不爽?” “唔嗯……”知意拧眉一啼,看到眼前这人一脸自得的模样,马上明白他是故意的。 裴予卓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逗乐了,将她膝盖窝放在臂弯,伏在她身上如真正性交一般挺腰,一起一伏,慢条斯理哼道:“在男生堆里,我下面的形状、硬度和长宽,和我这张脸一样。” 他挑眉,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继续:“都是顶漂亮的。” 性器相磨所带来的高潮是知意目前能承受的最多的了。刚才还不到两分钟,她就又流了一滩水,但裴予卓一直磨着她穴,直到自己射出一次后才罢休。 彼时知意已经累瘫在床上动也动不了,睡裙还胡乱地挂在身上,两腿随意交迭,中间湿润的底裤若隐若现。 裴予卓看着,悄悄吞咽了一下,俯身一点点脱去她的裙子。 知意软到没力气挣扎,微翘的小乳、可爱的肚脐、颤动的细腰齐齐暴露。只剩下双腿间的浅粉色内裤了。底裤上是他射出的精液,还散发着他的气味。 太有满足感了,标志着她连最隐蔽私密的地方也被他占有。 裴予卓一直看到气血高涨,最后几乎是以撕碎的方式,粗暴地扒掉少女的小内。 底裤被掀开,知意私处的春色一览无余。小、大阴唇一片片繁富又有秩地排开,宛如初夏半开不开的玫瑰花,粉嫩而娇艳。 裴予卓目不转睛,为这般春光完全惊艳住,静脉里滚烫的血液由脸颊爬至耳根。 知意中间的花芯是更深的血红色,还高高肿起,显然是被他的肉棒磨坏了,看上去好不可怜。 而她也确实对他留下了心理阴影,闭合双腿,一手横在胸上,一手捂在下身叁角区。还要做什么? 裴予卓直跪于床,没有说话,两叁秒后忽然抓住知意的脚,把她倒提起来,知意的腰也随之倒竖于在空中,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下体V区刚好送到他嘴边。 下一秒,知意就感到腿心被猛地一吸,她穴一缩,强烈的快感如闪电劈到头顶,脚趾绷紧,尖叫:“啊——” 23、吃穴、花式舔、腿交(H) yeseshuwu4.c 知意直接惊恐到哭出来,裴予卓像疯了一样把脸埋在腿间,对她下面又舔又吸,穴就像泉眼一样不断泄着清液,还舔出舌吻时才会有的嘶溜嘶溜水声。 花芯里微肿的小豆豆被他舔到直接胀大了一圈,颜色红到发黑,在花穴里又挺又大。整个穴,连带腿根都充血成一片猩红,水光粼粼。 “不要了、不要了……”知意求饶,两条腿夹紧了他的脸。她的头和肩被迫支撑在床难受到缺氧,但腿心又是爆发式的快感。极端的痛,也极端的爽。 裴予卓置若罔闻,每个味蕾都在细细品尝女孩的滋味。直到小穴又一次高潮,花液倒流到知意半个腰,他才把人放开。 裴予卓只是轻微的喘息着,但知意却是快要昏厥过去。这是她第二次高潮,身体本就稚嫩敏感,他每回又都这么猛,怎么承受得住。 但并没过太久。看到女孩蜷缩在床上,全身都显出因他而起的粉红肤色时,裴予卓又来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捞起跪趴在床上。 知意已经很累了,回头泣声求着说想休息。但裴予卓还是耐心安抚着、哄劝她。要看更多好书请到:h uan haodao.co m 知意有些清醒了,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别扭得不行。她这姿势就像四脚着地的猫,两只小乳呈倒立的水滴状,下垂着,一摇一晃如风铃,屁股是撅起的,有些凉,还有种未知的恐慌。 “裴予卓……” 她有些慌乱地叫道,但马上就感到两只手正将自己的屁股掰开,某种热源靠近。先是鼻尖的触感,然后是湿热的舌面,对准自己臀缝重重一舔。 知意当场石化,身体要无力地陷下去,但一只大手却来到胸前,将她又撑起来,稳稳趴好。 那手不仅在撑她,还故意握住她垂下的软乳,抓捏着,指腹按着乳尖打转,像水球一样亵玩着。 知意的奶乳越来越胀,垂摆着还有些疼。下身也是湿湿热热的触感,雪臀、大腿内侧全是吻痕,菊穴、会阴到花穴被舔了又舔,小豆豆还被他的鼻尖抵着。 “裴予卓。”知意又叫道,“不要…不要这样了……” 她根本没法直视这淫乱场面,一想到裴予卓现在正在舔她后面,她就羞到想哭。 穴又一次高潮,不规则的水柱喷出,大腿也哆嗦着,被浇了个透湿。知意再没有力气撑住,最后趴倒在床。 但事实是她累倒了也仍身不由己。 知意才洗过澡,身上是水蜜桃沐浴露的气味,气味香甜,更让人想一口吞下。 裴予卓一边嗅着她的气味,一边在她身体每个部位舔吻,从小腿、软腰一直到雪颈。偶尔碰到她极软的部位,像肚子和奶乳,裴予卓还要吸一吸,咬上几口,直到出现紫色的吻痕才罢休。 最终,两个人都累极了,拉上一床薄被,赤身裸体拥在一起。 但气血方刚的少年总是禁不起挑逗的。裴予卓抱着知意,娇软的肉体在怀,就又忍不住去揉她的胸,摸她的腰,到最后又给自己惹出一身火。 他又硬了,肉棒直勾勾地充血翘起怎么也不听使唤。知意已经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了,沉稳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知意正在半梦半醒中,却忽然感到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呼吸也有些堵。她半眯眼,看到奶乳又被那只熟悉的手握住了,依旧是肆意地抓捏,满是指印的乳房又添了几道新痕。 但手这次不仅摸乳房,还要故意去扯上方的红蕊,顿时痛和麻的感觉放大了好几倍,连带着整个胸又开始沉甸甸的,有点想要。 正当她不自觉地磨擦着双腿时,某根硬物却及时挤进腿间,刚好抵在花穴下方。 知意立马就被烫醒了,感受到硬物开始在腿缝间来回移动,和小穴碰擦出热而滑的液体。知意睁眼,刚好看到腿间外延出一根粗大的阴茎,紫红色,是他充血膨胀才会有的形状。 裴予卓含着她的耳朵,声音含糊:“乖,帮我夹一会儿。” 他挺腰滑动着,知意也就看着那龟头一会儿露头,一会儿缩回。视觉刺激是巨大的,看几眼她的小穴就湿了,身体又开始发热,忍不住夹紧他,呜呜闷哼着。 裴予卓越发来劲,到最后磨到她大腿内侧都通红了还在进进出出。知意咬牙忍疼,催问:“还要多久啊……” “快了。” 但裴予卓的“快了”简直是绵延无期,知意两瓣花唇都含着肉棒高潮流了好多水了,他还没有射出来。 到最后,两人震得坚固的大床直响,在棉被下交迭成狂乱姿势。裴予卓手抓紧了知意的腿根,逼她夹紧他,动作强烈到花唇都有了破皮的迹象。知意的身体抖动得厉害,奶乳也四处乱弹,裴予卓另一手便从后一把握住,五指抓拢又放开,一边操她腿,一边吸着她细颈上的嫩肉。 不知过了多久,裴予卓肌肉放松,随后知意就感受到屁股、大腿被喷上了热乎的黏液。他终于射了。 知意大呼了一口气,但还没喘匀又被扳过身来,正对着他。 她身体全是他爱过的痕迹。肤色桃粉,皮肤布满吻痕,大腿内侧和小穴是肉棒磨过后的肿与红。 裴予卓欣赏着,伸出一根食指到她嘴里,慢慢搅动了几圈后问:“今晚那堆人是谁?” 他的手指才收回去,知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红,声音吞吐:“我以前…以前的同学……” 同学? 显然事情远不止于此,乖学生是不会和人渣有半点交集的。 “为什么偏找你?”裴予卓皱眉。 “我……”知意心虚,眼神下瞟,在裴予卓的认真质问下反倒不敢明说和吕坤的关系,“他以前欺负过我,被学校开除了,现在找我寻仇的。” “怎么欺负的?” “就…就是……”知意被逼得无法,“就是要牵我手……” 她刚说出口裴予卓的脸马上就青了。他紧紧凝视着她,五官仿佛也被定格了,好半天紧闭的唇才又张开,“还碰过哪里?” “没…没了……”知意慌得直摇头,“然后就只是帮他写过作业。” 她细细回想着,一件事都不敢漏: “陪他上过网。” “借他钱……” “所以,你之前找我借钱就是因为他?”裴予卓立马问,转而回想起那都是两三个星期前的事情了。而她居然瞒了这么久。 知意嘴角下撇,一副认错的表情,“他不准我说的…我…我之前告过他一次状。这次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我不…不敢说。” 裴予卓继续凝视她,“哦,然后你就跟你男同桌说了。” 这句话直接把知意堵死了。板上钉钉,她无话可说,算是默认。 但裴予卓想的是臭丫头宁可信赖外人都不把实情对家里坦白。这种被比下去的感觉真叫人讨厌。 他抓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再让我知道的比别人晚,就不止是今晚这样了。” 现在知意还浑身酸痛,怕得不行,直点头。 裴予卓还在继续:“最后,收起你今晚说的话。你回去对现状没有任何改变,反倒让我爸被单位里的人笑话。” “我做什么都是我的决定,谁也没办法改变。” 知意听出来了,裴予卓是在指他向家里隐瞒受伤的事。就像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他自己做的一个决定,而他绝不允许别人插进来指手画脚。